黑色轿车飞速奔驰着，高阳也带伤钻进随后到达的第二辆车，紧追不舍。
    警用车上都安装定位系统，所以不愁对方会消失。
    明明是对方的必死之局，但是在颜如玉这个突发因素介入的前提下，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
    失控，是高阳最不能接受的状况。
    这次行动，他是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直接抢过了行动指挥权。
    其实，东海警方的boss们哪里会那么容易答应！抓捕成功与否，不光关系着高阳自己，同样也和他们的位置以及未来息息相关。
    所以，在颜如玉不了解的更高层面，对于高阳的提议是有过激烈争论的。
    在得知这种状况后，高阳直接给肖敬南的父亲拨了一个电话，这才让他的指挥权尘埃落定。
    可是……却出了这么一个插曲。
    两辆车相距一公里，不能太远，也不敢太近。
    甚至连事先准备好的直升机都不能动用。
    要知道，空中监视这种手段会让人很绝望。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武装分子会干出什么事儿来？这就很难说了。
    还不如找辆车吊在后面，让他时刻保持逃走的希望，然后再想办法拦截。
    毕竟，还有一个美丽的女警察在车里做人质。
    ……
    是的，美丽的女警察现在十分的懊悔。
    在冲进病房的那一刻，她甚至都想到了立功授奖大会上，高阳对她的赞赏。
    那个桃花眼儿也许会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口里说一个“服”字。
    而自己也绝对不会辱没刑警队和父母的名声。
    她天生就是要做警察的。
    她天生就是要冲锋陷阵的。
    她天生就是要挺身而出的。
    所有看不起女人，所有把女人当成男人附属品的人都会在她的优秀面前瑟瑟发抖。
    但是，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迈克看着后视镜中追赶不舍的车辆，微微一笑：“你的同事真的很有耐心。”
    颜如玉目视前方，口中却说道：“不要得意，你跑不了的！”
    颜警官恨不得给自己一百个耳光。
    几百名同事被调动，还有军方的援手，两方联合布下的天罗地网，却被自己这个蠢货生生撕出一条大口子，给迈克趟出了一条金光大道。
    就因为自己的不服气，让所有同事做了无用功。
    更可怕的是，武装分子毫发无伤得离开，还不知道在未来会掀起多少波澜。
    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已经杀害了一对年轻夫妇，会不会还有人因为他受伤？甚至死亡？
    颜如玉的心里如同压了一块万斤巨石。
    高阳说得对，我就是猪队友！
    我应该为这一切负责！
    哪怕就是死，也要把嫌疑人留下！
    火焰在颜如玉的心里慢慢燃烧。
    上车前的一丝忐忑不安，一丝茫然，此刻燃烧干净。
    只剩灰烬。
    一股绝大的勇气，填满了她的心。
    “你是不是以为有我做人质，你就安全了？”颜如玉忽然扭头朝迈克笑着问道。
    迈克的目光与她相接，愣了一下。
    这一刻，颜如玉脸上似乎笼罩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雷厉风行的女警员在同事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笑容。
    美丽、洒脱、勇敢、决绝……
    “你？”迈克本能得觉得不对。
    下一刻，车轮经过一条减速带，车身微微抬起。
    颜如玉紧咬嘴唇，方向盘突然向右打死。
    高速行驶的黑色轿车的右侧轮胎陡然离开地面。
    这一刻，连经验丰富的迈克都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得朝左倾斜，屁.股离开座椅，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绝对控制权。
    当他重新落下的瞬间，就发现一堵墙在眼前越来越近。
    万分惊恐下，迈克下意识得采用了团身动作。
    “轰！”
    黑车的车头撞在路边墙面上，巨大的作用力把颜如玉朝前一甩，然后被安全带向后一扯，重新拉回到座位上。
    车尾骤然离开地面，向上翘起，然后重重落下，震碎了后挡风玻璃。
    白色气囊在碰撞的瞬间弹开，迅速占据了车厢内的空间。
    发动机冒着轻烟儿，引擎盖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像是被孩子随意揉搓的纸团。
    后备箱盖被震开，小幅度得上下晃悠着，车子警报嗡鸣不停。
    副驾驶的门，突然掉下来，迈克从驾驶室里翻下来，在触地的唇间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口呼吸了几下，脸上狰狞之色渐渐浓郁。
    到底是经验丰富，在碰撞发生的前一刻，他做了最大限度的规避，目前自我判断一下，重伤应该没有，内脏也许受了一点儿冲击。
    一口血吐出去之后，胸口舒服不少。
    他走到驾驶室的门外，颜如玉的脸恰好贴在车窗上。
    “既然你这么勇敢，这么想死……我就帮你一次！”迈克眼中闪动着凶光，从随身小包中抽出本来打算给高阳用的药液。
    他扔掉注射器的套管，拉开已经变形的主驾驶车门。
    颜如玉的身体缓缓向外倒下，但是安全带最后挂着她的头，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把注射器的药水全数推进颜如玉的身体之后，迈克咧嘴一笑：“永别了，美丽的女士！”
    说完，他贴着墙壁的阴影，迅速远离。
    ……
    没过多久，载着高阳的车子来到现场。
    紧接着，是警方的其他车辆和救护车。
    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大家都惊呆了。
    更是有几个平常和颜如玉关系好的女警哭出了声。
    高阳走过去，看了一眼昏迷的颜如玉，本想朝她发泄的一腔怒火慢慢平息下去。
    “先送她去医院！”高阳招呼道。
    救护车停在颜如玉旁边，医护人员干脆利素得把她抬上去，直奔医院。
    高阳一肚子的郁闷无处安放。
    主驾驶伤成这样，副驾驶竟然能够逃脱。
    不得不说，那个迈克确实是高手。
    高阳眼睛一亮，看到车灯闪烁下的一摊殷红。
    他立刻走过去俯下身子微微嗅了嗅。
    是血。
    高阳心中兴奋不已。
    从血迹的形状可以判断，应该是对方吐出的，而不是从伤口滴落的。
    这说明什么？
    对方受了内伤，最少内脏被震动了一下。
    迈克是高手，自然明白这种情况下跑得越快，死得越快，他必须找一个地方短暂休息一下。否则剧烈运动造成大出血，不用自己去，他就会一命呜呼。
    高阳从车里拿出一把警用手电，从血迹开始，光柱缓缓移动。
    他发现了脚印！
    柏油马路上，边缘戴着一点儿血迹的脚印向远方延伸，根据脚印的距离高阳测量了迈克的步幅。
    “他受伤不轻，步幅只有五十公分！而且靠着墙壁……”
    高阳低声自语着，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迈克扶着墙，步履蹒跚的样子。
    他转身对跟上来的警员们说道：“他内脏受了伤，走不远，现在马上封锁附近两个街区，我去找他！”
    说完，高阳顾不上警员们惊讶的眼神儿，从腰上拔出枪来检查了一下弹夹，还有一把军刺。
    接着就没入黑暗中。
    ……
    小弄堂，筒子楼，外面挂着万国旗，公共厕所在尽头。
    这就是迈克现在所处的位置。
    从车里下来之后，他的状态越来越差，只能蒙头撞进路边的老旧小区。
    必须找个地方休息！
    贴身的位置有一个包，里面呆着各种针剂，先给自己来一针，扛过去。
    最后，他钻进了公共厕所。
    高阳在半分钟之后赶到，脚印几乎看不到了，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做事喜欢谋定而后动。
    翻过手腕，他看了一眼多功能手表的屏幕，上面有一个闪烁的红点儿，代表迈克的位置。他在迈克蒙住自己的头的时候，往他身上弹射了一个小小的定位器。
    ……
    迈克给自己注射了一支针剂，靠着厕所的墙壁，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慢慢调整呼吸。
    没有脚步声传来，更没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东海警方真得放弃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迈克挪到公厕门口，静静地听了十秒钟，然后一个鱼跃前滚翻，窜出三四米远。
    他的身躯在空中极为舒展，在即将落地的刹那骤然蜷缩，背部弓起成弧形，与地面圆润得接触，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站起身的时候，他已经躲过洒满月光的巷道，藏身于对面墙壁的阴影下。
    “呼！”迈克吐出一口气，看来今晚儿逃出生天是没问题了。
    “咔！”子弹上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寂静的夜晚中格外刺耳。
    迈克的寒毛猛然竖起，全身力量陡然爆发，右手狠命朝墙壁一推，借着反作用力，迈克的身体向左急速突进。
    一眨眼的时间就掠过了三米多远，双手已经抓住墙壁上沿。
    他的目标是翻越左侧墙壁，进入另一片小区。
    人吊在墙上，一柄匕首却刺破黑暗，扎进他的手臂。
    迈克的最后一股勇气就如同被扎爆的气球……散了。
    他从墙头摔在地上，转头顺着巷道朝前疯跑。
    但是速度已经提不起来了。
    一支针剂能够管一时，却无法彻底根治他的伤。
    迈克大口呼吸着，心肝脾肺肾仿佛都在燃烧，咽喉中一股腥气再也压不住。
    “噗！”又是一口血吐出。
    他终于倒在地上趴不起来了。
    高阳拖着一条受伤的臂膀缓缓走到他面前，枪口始终不曾移开。
    “谁让你来的？”他冷冷问道。
    “哈哈哈！”迈克笑着，更多血液涌出来。
    内脏出血正在夺走他的生命力。
    “你杀了一对夫妻！”
    “杀了就杀了！”
    “太晚了，我就不开枪了，你自己了断吧！”高阳深深看了他一眼。
    迈克自嘲得笑了笑，从手臂上拔下高阳的军刺，自嘲得笑了笑：“难道我还要感谢你么？”
    “你早该死了！”高阳冷冷道。
    迈克剧烈喘息着，力量正在快速流逝。
    他握着匕首，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屏住呼吸……
    突然，迈克手腕一抖，军刺脱手而出，划出一道寒光，朝高阳的咽喉飞去。
    迈克的眼睛瞬间睁大，他想看到高阳血溅当场的场景。
    但是高阳只是歪了歪头，就闪过了匕首。
    “噗！”
    迈克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响声。
    高阳右手的食中二指，已经深深没入了他的咽喉。
    血液，顺着手指戳出的孔洞汩汩流出。
    迈克带着无边的怨愤，闭上眼睛，就此死去。
    高阳抽出手指，随意得甩甩上面的血液，然后按下通话器道：“人死了，来人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