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华并不打算骗他，也懒得说什么好听而华丽的谎言来糊弄他，于是他冷冷地别了顾清巍一眼道，“对。”
    他想都没想过就承认的这么干脆利落，顾清巍倒是听得心尖猛然一颤。尽管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的听见顾北华当着他的面这样说的时候，心脏忍不住还是会抽搐着发疼。
    顾清巍眼底潋滟过一阵不太好看的光，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转头冲着顾北华莞尔一笑，“对了，刚才拦着我的那位，是你的秘书吧？之前来也是她拦住了我不让我进你办公室。”
    顾北华皱眉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某种不明的情绪。
    他不吭声，顾北华也不恼，反而很快地笑了一下，继续自说自话道，“真不愧是大娱乐公司啊，连随随便便一个秘书都长得这么漂亮。不过爸，您听见刚刚她怎么叫我的了吗？”
    顾北华仍沉默不语，眉头几乎微不可查地又皱起来了几分。
    顾清巍将他这点细小的面部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微微挑高了半边眉头，整个表情看起来更加邪魅，“她叫我‘这位先生’。哈哈，爸，你听着这称呼，不觉得好笑吗？哈哈哈......”
    说着，他一个人捂着肚子莫名地笑起来，似乎刚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笑了一阵子之后，顾清巍眼角都笑得渗出了几缕眼泪，他费力地直起身子，叫道，“哎呦，真是笑死我了，她是瞎的吗？爸，你说咱们俩长得这么像，她难道就看不出来什么吗？”
    顾北华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
    的确，顾清巍正经起来的时候与他平日里那个疯疯癫癫的浪荡模样差别很大。顾北华总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生疏感，而顾清巍不笑的时候，就算是不说话，也不做出什么别的动作，也已经足够像他。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顾北华突然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汹涌的恶心感，他毫不掩饰这份感觉，登时就做出了个几欲呕吐的动作来。
    顾清巍看着他突然弯曲了脊背，脸上笑容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地就恢复了正常。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顾北华的办公桌走去。他抬手慢慢抚摸上自己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也产生了怀疑，就真的有那么恶心吗？
    恶心到这个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都觉得看不下去？
    顾清巍自己知道，他与顾北华五官中最不像的就是这双眼睛。顾北华长了一张典型的亚洲人模样，眼瞳漆黑且深沉，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一样，永远没人能隔着一层虹膜看清楚他眼底蕴含的复杂情绪。
    而顾清巍自己的眼睛是棕褐色的，相比之下，他显得更加温柔些，戾气也没那么重，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他从小就表现的比同龄的孩子要软弱不少，长大以后，这份软弱又悄无声息地转化成了邪魅。
    顾清巍从牙缝之间挤出一声轻嗤，冷笑道，“爸，您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才向别人说明，我是您的儿子？”
    顾北华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感觉太阳穴处突然疼了起来，他几乎是咬着牙开的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北华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这个窝囊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突然就有些不受控制了。明明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在意过是否能拥有一个什么名分，怎么现在突然提起这个？
    怎么，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顾清巍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吊儿郎当地笑出了典型的没心没肺模样，“您这话说的，我是您儿子，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这事儿让外人知道一下又怎么了？您激动什么？还是说——”他突然眯起眸子，唇角又上扬了几分，“您其实是在害怕？”
    害怕？
    顾北华轻蔑地瞥了眼前这个和他堪堪八分相似的年轻男人一眼，言辞之间满是讥讽，“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能让我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