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思路是马修没想到的，他也看向吉赛尔。
    “你说的是不可能的。”
    吉赛尔毫不犹豫地摇头：“万物主宰对于罗斯特大陆的人类并无任何关注，不过祂也不会改变这里的生命进程。使徒们是禁止随意干扰本土族群的秩序的，因为这样会导致一系列的变化，让一些可能孕育的原初无法诞生。”
    “不论任何古神，在这一点是相同的，祂们需要的是原初，而不是使徒或者神眷，后者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她继续解释说：“早在古德涅维帝国建立之前，伽布丽艾尔就已经脱离了凡人身份，哪怕是对我们这几个使徒，她也很少露面。”
    “我还为此问过她，她告诉我说，神眷本身就是象征之一，已经拥有了一部分神明赐予的权能，光是存在就是一种对各类生命进程的干扰。”
    “所以大多时间，她都是在神国‘阴影王都’，聆听神明旨意，根据使徒们的反馈，筛选和寻找原初的路径。”
    马修记得。
    阴影王都是万物主宰四项权能之一，也是阴影生命存在的一个特殊世界。
    马修接着她的话，继续推演：“伽布丽艾尔到了骸骨之城后失踪，以这一时段为分界点，往后，她才变成了弗洛斯。关键应该在骸骨之城，可惜背箱人也不知道，或者他根本没说实情。”
    三人思维碰撞之际，两位主角已经开打。
    弗洛斯抬起左臂，张开五指，手掌朝上。
    她手掌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方盒。
    四四方方的盒子，表面光滑，呈铅灰色，材质介于金属和石材之间。
    弗洛斯嘴唇微动。
    温柔的女声钻入附近每一个生命的意识层面。
    “他们以为最初，还没有地，没有海，没有空气，一切都是包孕在黑暗之中。”
    “它是不可见的、不知从何而来，然而却存在着。”
    “不可言之名，为万物终结之地，不可记忆之光，乃世界剥离之匙。”
    “比黄昏更为昏暗者，比血液更为赤红者，在时间之流中出现，在您的伟大的权柄下，阻挡在前方所有的愚蠢之物，赐与其毁灭同等的定义吧。”
    “黑暗棺牢，展开。”
    马修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漆黑。
    这次不同于白星所营造的虚假星空，目光朝最远处望去，也看不到光亮的存在，天上地下只有无尽的深暗，无法注视的恐惧与光源消失的不安，让马修无法压抑心中烦躁。
    “别动。”
    吉赛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万物主宰的象征‘黑暗棺牢’，将覆盖的世界表里翻转，我们的坐标暂时被锁入那个只有虚空与黑暗的小小箱子里。”
    “或者换一个说法，周围的所有光都被锁入她手里的盒子内，让我们无法再感知到光的存在。”
    “那个，我没怎么听懂……”
    是菲妮克斯的声音。
    马修代替吉赛尔答复：“就像是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老虎。在我们眼里，老虎被锁住了。但在老虎眼中，其实是外面的我们被更大的牢笼锁住。”
    “我的理解是，现在就相当于老虎和我们互换了位置，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虽然不是很准确，但勉强能这么理解。”
    吉赛尔非常严肃地告诫：“最好保持不动的状态，如果强行创造光源，里面藏着的某些东西，就会被吸引过来……”
    马修突然感觉脸上毛茸茸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一样，一时间汗毛倒竖。
    “别动。”
    吉赛尔声音急促：“千万别动，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马修忍住心里的不适。
    他又感觉到有某种滑腻的东西从领口钻了进来，绕着自己的胸部和腹部一点点往下，那种黏着又带着冰冷的滑腻感无比恶心。
    耳朵里也被钻进了什么东西。
    然后是鼻孔。
    嘴唇里，牙齿之间，舌头周围，贴在口腔黏膜上。
    接着是双目眼皮被浸入了一种具有活性的粘液，它在眼球上舔来舔去，让眼球肌肉有些抽搐发僵。
    马修咬牙挺着，双手捏得死死的。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
    光线再度浮现，马修眯起眼，看到太阳光辉重新降临世界。
    他赶紧将目光投向海面。
    霍纳古尔左头部缺了一大块，露出森白的颅骨，以及颅骨缺口下，跳动的白花花大脑。它大脑上有一根根黑色的奇怪脉络，这些粗壮脉络如电缆一样细密复杂，缺口处的脉络碎裂了一片，里面不断涌出粉红色浆液。
    另一边，弗洛斯右齐肩而断，只剩下手握黑暗棺牢的左臂。
    权能武器的磅礴余威冲击到马修等人面前，让手握日轮千阳的剑徒身上盔甲崩出一条条裂纹。
    第554章 超出界限的角斗
    仅仅一次正面对撞。
    霍纳古尔缺了一大块头骨，脑花都被打出来了一部分。
    弗洛斯付出一只手的代价。
    这场面大体符合马修的预估。
    作为战略主动方，弗洛斯筹划了一百多年，就是为了这一战。
    上百万的绯蝗作为口粮送给霍纳古尔，而后四大冥蝗互相协作，尽可能对霍纳古尔造成一定程度的杀伤和麻痹。如果不是门涅利克被马修捕获后转化，群狼战术将会更加完整。
    不难想到，门涅利克在其他四大冥蝗牵制霍纳古尔之时，以封王列传召唤出魔王列拉金。
    等阶lv80的列拉金等阶上虽然差霍纳古尔一大截，但他手中“矩破之矢”具有洞穿规则的能力，也是权能武器，至少能给霍纳古尔造成持续的伤害和权能消耗。
    当然，五大冥蝗依旧是炮灰，只是比兵蝗群稍微高级一些。
    真正主战力量是弗洛斯。
    也只有弗洛斯能够对霍纳古尔造成实质性伤害。
    王对王的战斗一旦开启，就必定有一方非死即残。
    从战术逻辑来讲，弗洛斯必须抓住绯蝗一族制造的机会，掌握那短时间里的微小优势，和霍纳古尔全力厮杀，这才是最有利的。
    弗洛斯突然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嘴唇微微翕合：“吮吸吧，我的孩子们。”
    霍纳古尔身体开始剧烈扭动，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它左右张合的嘴拉开来，接近180度，在水里疯狂撕咬，想要将水中的敌人给咬住吞下。
    一片片海浪被霍纳古尔制造出来，整个海域都变得动荡不安，一个个漩涡在水中不断出现，就像是有某种均匀分布的力量在水下拉扯。
    马修注意到，源头是霍纳古尔的大脑。
    它光滑的皮肉和坚硬白骨之下，那些白花花大脑上的黑色脉络，已经开始迅速蔓延，这些黑线仿佛具有某种生命，它上面长出一根根分支，朝着大脑深处进发。
    肉眼可见，霍纳古尔的大脑开始变得干涸和缩小。
    他立即想起。
    弗洛斯的能力之一“万物枯萎”。
    马修看向身旁：“万物枯萎，这个能力怎么和弓使的‘罪业之箭’有些类似，都是导致目标物枯萎衰老，都有致死属性。难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吉赛尔看着前方海上的大战：“万物枯萎，就是伽布丽艾尔以前从弓使的‘金锡罪业之筹’里提取出的原初雏形，但这还远远算不上原初，没有经过时间洗礼，也没有形成自己的基理和象征物。”
    “简单来说，万物枯萎，就是‘罪业之箭’的更进一步。”
    马修恍悟。
    罪业之箭的能力是致死性和迅速衰老。
    万物枯萎不仅保留了这部分能力，还可以汲取抽离对方的生命，化为己用。
    马修推断：“弗洛斯制造大量绯蝗，耗尽了古德涅维帝国领土上各种生物，应该就是用的‘万物枯萎’。”
    菲妮克斯突然指向前方：“咦。霍纳古尔这是在干什么？”
    马修也将注意力回到战场。
    海面上，霍纳古尔庞伟的躯体扭动幅度越来越大，它左右两颚还在继续往两侧拉伸撕扯。
    马修最初的怀疑真成了。
    这海上巨掣硬生生从两颚发力，沿着嘴角撕开了皮肉和骨骼，将自己躯体扯成了两半，鲜血将周围海水全部染红。
    诡异的是，它裂开的两瓣嘴和躯体里，居然还有东西。
    那是一根长几十尺、长着很多孔洞的舌头，滑溜溜的体表惨白中带着些许皱褶，舌头的末端是一个同样苍白的鸟头。
    鸟头上有一顶残破的肉冠，它双眼闭合，但通过半透明的皮肤能看到里面的黑色眼睛，仿佛已经很多年没有睁开过。眼睛两侧还有耳道一样大窟窿，两个耳道贯穿这鸟形的舌尖，风从中间吹过，呼呼作响。
    长舌上长了几个孔洞，越往下越粗壮，底部连着霍纳古尔的骨肉和黏膜，就像是某种形态猎奇的脏器。
    两颚撕开之后，鸟形舌头微微扬起，风吹过它的身体，发出一阵奇妙的呜咽声。
    奥巴尔德的魔笛声也再次响起，只是不同于引诱绯蝗时，这次的笛声低沉而哀伤，再无此前的愉快轻盈。
    海面上狂风大作，强烈的气流让空中的格罗姆都有些摇摇晃晃。
    “风王鸷鸟……”
    菲妮克斯声音有些吃惊：“颈生九孔，头戴肉冠，与风同在，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马修赶紧问：“你见过？”
    “不是。”
    菲妮克斯以极快的语速解释：“低语果丛诞生的低语坚果里，有时候也会开出空果壳，这些空果壳算是失败品的一种，但里会有一部分肥料生前的记忆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