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怔了怔，就冷笑一声，说道：“她自己乐意，随便她去！”
    想了下又问，“本宫记得，陛下最近并没有往她那儿去过？”
    “回娘娘的话，正是。”近侍点头，“因着近来前朝事情多，陛下来后宫的次数一下子少了，而且多半都是去贵妃娘娘那边。”
    皇后放了心，既然如此，那么这堂妹应该不至于有孕在身。
    如此顾苏爱怎么跪就怎么跪好了。
    当初她靠着慈母皇太后封睦妃，这事儿跟这封号无一不是啪啪的打皇后的脸……皇后可没忘！
    只是顾箴跟云风篁不同，她就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说是说了随便顾苏跪着去，躺下来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是想起来从前在家里还没进宫时候，跟顾苏相处的一幕幕。
    她比顾苏大了差不多十岁的样子，进宫前夕顾苏也才是个小女孩子。
    俩姐妹其实没怎么相处过……
    一个是年纪差距大，玩不到一起；另外一个呢却是顾苏自幼丧父，由此得到顾氏上下的怜爱，对她格外宠溺些，这就引起了其他孩子们的不满。如此反而让顾苏跟兄弟姐妹们格格不入，顾苏被宠惯了，又是个傲气的性子。见兄弟姐妹对自己有意见，她干脆也摆出不屑于跟兄弟姐妹来往的架势。
    顾箴记得，以前自己的庶出弟妹们，还私下里跟她吐槽过顾苏的种种恶劣举动……
    那会儿也没多想，后来顾苏在宴饮上看到淳嘉，对这位俊秀无俦的年轻天子一见钟情，被顾氏一番推波助澜如愿以偿……顾箴一度非常怜惜她，因为顾苏根本不懂，她以为进宫来伺候淳嘉，是家里禁不住自己纠缠，让她遂了愿。
    全然不知，她不过是顾氏安排进宫来给顾箴生儿育女的。
    如果顾箴狠心一点，去母留子，她但凡生下孩子，也就直接下去了。
    知道真相的顾箴一向对这堂妹格外怜爱些，直到这个堂妹在沉寂良久之后，为袁太后所利用，狠狠给了她一刀！
    “……”顾皇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一骨碌爬坐起来，召了陪夜宫女入内，沉声问：“睦妃如何了？”
    宫人忙请她稍待，打发了人去看。
    片刻后回来，小声说道：“回娘娘的话，睦妃娘娘还跪在那儿……瞧着有点摇摇欲坠了。”
    “……”皇后阴着脸，沉默了片刻，蓦然就冷笑起来，说道，“一个两个的都吃定了本宫好说话！给本宫捅刀子的时候不遗余力，如今拿自己逼本宫的时候也是这样狠辣……活该本宫这样狠不下心的，次次都要妥协么？！”
    左右连忙低声劝她息怒，因为大抵是顾氏出来的，多少也帮睦妃说两句：“睦妃娘娘年轻不懂事，当初也是慈母皇太后的人从中蛊惑……您想想顾才人主仆的死，不定也是跟慈母皇太后有关系……睦妃娘娘这回看来是真的知道错了。”
    顾箴冷笑道：“她知道错了？这许多日子，她私下里也好，明面上也罢，说过做过一件知错的事儿么？！如今淑妃婉婕妤都去了，撇下来四皇女六皇女，她倒是来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陛下已经忘记她了，她又没个一子半女的傍身！现在赶着这么个机会，能不惦记上？她啊，就是为了四皇女六皇女来的！！！”
    皇后越说越伤心，“本宫是她嫡亲堂姐，进宫，就算有家里的撺掇，好歹也是她自己仰慕陛下……”
    说穿了，顾苏就是觊觎姐夫。
    搁平常人家，这根本就是不合规矩也是不厚道的。
    但因为淳嘉是皇帝，顾箴无法生育，让谁替她生孩子不是生，流着顾氏血脉的皇子好歹更亲近些。
    也还罢了。
    关键是顾苏从进宫起，她自认为除了位份上的打压外，也是尽力照顾了的。
    可顾苏呢？
    她从来没有真正感激过皇后不说，睦妃的册封，实在太叫皇后没脸也太叫皇后失望了。
    其他不说，就说顾梨满的死，给皇后跟十二皇子日后的关系埋下多少隐患？
    这毕竟是嫡亲堂妹，如果顾苏后来后悔了来道歉了，皇后可能嘴上还会发泄一番，但只要态度诚恳，渐渐的她觉得自己也能够原谅顾苏。
    如左右所言，顾苏年轻不懂事，难免偏激骄傲些。
    可顾苏自从受册睦妃，独居一宫后，就没再理会过皇后。
    请安她也来，但公事公办的目不斜视，根本不想跟顾箴有着任何私下接触的那种。
    久而久之顾箴心也冷了。
    此刻又哪里是几个侍者劝慰一番能够焐热的？
    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你们去个人同她说罢，四皇女也好六皇女也罢，本宫决计不会交给她养着的。当初她觉得靠着慈母皇太后不必再理会本宫，如今却何必再来找本宫呢？本宫是没有贵妃那样的雷霆手段，但也不是随意糊弄的！”
    ……这天晚上睦妃最终还是被劝走了，她走的时候，不知道是真的难过还是为了让寝殿里的顾箴也能够听到，一步三回头，哭声特别大。
    皇后听着面色数变，最终到底没说什么，拉起被子蒙住头，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云风篁听说了此事，倒是笑了笑，道：“本宫记得，贾氏膝下至今空虚？既然如此，问问她可愿意抚育六皇女？”
    贾蘋叶闻讯当然是喜不自胜，虽然婉婕妤是云风篁逼死的，而她呢又是云风篁一派，六皇女长大之后知道真相，没准就要反过来跟她这个养母翻脸……但，贾蘋叶自己无所出，又失宠已久，也真的没资格挑三拣四。
    不说膝下有了位皇女之后，将来淳嘉驾崩时她要是还活着也不需要去行宫，而是可以跟着太后继续在宫里过日子，得空还能够跟养女小聚下了，就说深宫寂寞，有个孩子作伴不好吗？
    至于说婉婕妤的恩怨……
    贾蘋叶觉得，六皇女如今还不记事，自己好好的对待她，她将来也不一定会为了压根没印象的生母，拿自己这个养母怎么样。
    再说了，国朝以孝治天下。
    淳嘉灭了纪氏，还要在太皇太后跟前装孝顺呢，六皇女不管将来心里怎么想自己，冲着自己养她一场的份上，她还能明着拿养母怎么样？
    总之她欣喜万分的应下来不说，还专门到浣花殿给云风篁磕头，说是这条命从此都是贵妃娘娘的，下辈子还要给云风篁做牛做马云云……云风篁对这种许诺一笑了之，立刻派了陈兢去同皇后说。
    皇后听说六皇女给贾蘋叶就很不情愿。
    跟皇帝相反的是，淳嘉认为云风篁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孩子们不利，皇后则是认为贵妃心狠手辣，对生母都那样残忍，对这些孩子们只怕压根不许长大。
    所以六皇女若是交与了贾蘋叶，这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两样？
    但架不住陈兢态度坚决，还反问皇后不想将六皇女交给贾蘋叶抚养，那是想交给谁？
    贵妃德妃贤妃膝下都不止一个孩子了，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能耐照顾若干皇嗣还照顾得过来的。
    妃位里头，靖妃也有孩子了，而且靖妃有着对二皇女照顾不周的前科，皇后再塞个四皇女或者六皇女过去，是几个意思呢？存心不想让皇女好过吗？
    安妃倒是膝下空虚。
    但……
    安妃比靖妃还狠，靖妃顶多就是对二皇女不够上心。安妃可是差点杀了六皇子的！
    再下去，清舒夫人已经养了二皇子。
    “本宫打算将皇女交给平氏养着，怎么，你觉得不妥当么？”皇后被个奴才一迭声的反问，实在忍无可忍，沉着脸，喝道，“两位皇女的安排是陛下交给本宫来处置的，你家娘娘亲自过来询问商量也还罢了，你个奴才也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没规矩的东西！若不是看在你家娘娘的面子上，本宫这会儿就叫人进来掌你的嘴！”
    陈兢也不害怕，只微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哪里来的胆子对您不敬？只是我家娘娘这两日乏着，听闻此事后倒是来了些兴致。说贾充媛进宫多年，算起来是陛下大婚时候的老人了，这许多年，却一直孤零零的，位份既不算高，膝下也是空虚，实在可怜……正好两位皇女之前也是各自生母唯一的亲生骨肉，这要是到了已经有皇嗣养着的娘娘手里头，就算也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到底不是唯一的掌上明珠了不是？还不如成全了贾充媛呢。”
    皇后沉着脸，飞快的权衡着，按照她昨晚跟左右商议下来的结果，原本是打算将两位皇女都交给靖妃照顾的。
    如果贵妃反对，那么就将六皇女交给靖妃抚养，四皇女则由平纤宜抚育。
    但谁想到云风篁会提到贾蘋叶？
    此刻就有些纠结。
    毕竟陈兢说了，云风篁这两日乏着。
    这要是拒绝，指不定小云氏那贱婢转过头来头疼脑热的，哄得皇帝过去心疼。
    到时候她梨花带雨的一番颠倒黑白，淳嘉没准就要来呵斥她“怎么就不能有些皇后该有的气度”，让她照着贵妃的打算做了。
    “……贾氏未曾生养过，六皇女年纪小，她怕是照顾不来。”皇后思索再三，最终妥协道，“这样，左右淑妃，不，是欧阳氏被赐死前，已然被剥夺封号。那么贾氏固然只是充媛，也可收养其女。着令贾氏照拂四皇女。至于六皇女……由平氏养育！”
    见陈兢还要说什么，她一皱眉，“你且将这话带与你家娘娘，若是你家娘娘不放心，着她出了月子，亲自来同本宫说！左右也不差几天了，是什么事情让你们这样急？！还是你根本是在假传贵妃之命，糊弄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