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各色缝衣线的柜子排在墙边。布料，纽扣匣子，装针和剪刀的工具箱整齐地堆叠在桌子上，一切都一目了然。
    王奶奶过去就是镇上最好的裁缝，几乎就没有她修补不了的衣服，来到南城后，客人们也是越来越多。王奶奶虽然年纪大，但是审美一直在线，紧跟潮流。然而她做的毕竟只是小本生意，到现在也只是能勉强付清房租而已。
    白芸不再多想，从一堆布料中选出一块淡蓝色的纱和深蓝色的色丁，摸出剪刀开始剪裁。
    前世她是一个小舞团的舞台经理，舞团时常会遇到经费紧缺的时候，她必须多学几门手艺来省钱，比如制作舞者演出需要的服装。她天生不喜爱麻烦别人，遇到问题，总是想要自己解决。
    她娴熟地剪裁布料，然后使用缝纫机缝合。不知从谁家里传来一阵馥郁的饭菜香，钻入裁缝铺。
    傍晚，寂静无人的裁缝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舞台，白芸可以在这里肆意地发挥。没过一会儿，一条小小的蓝色TUTU裙就做好了。
    TUTU裙，是芭蕾舞者惯常使用的表演服装，裙摆是一层纱，围绕在舞者腰间，梦幻美丽，有点儿像蓬蓬裙。
    这种裙子起源于法国。最初宫廷里的芭蕾舞者穿着一般女性穿着的长裙跳舞，但伴随着芭蕾舞步，和腿部动作的发展，普通长裙就显得越来越笨重了。于是表演服装的裙摆越来越短，越来越轻。
    直至今日，舞台上的芭蕾舞者可以穿着TUTU裙毫不费力地在跳跃旋转。或许正是出于芭蕾舞者的影响，动画片里不少仙子以及公主，都会穿TUTU裙，或者有TUTU裙风格的纱裙。在不少孩子心中，TUTU裙是美丽高贵的年轻少女的代名词。很多儿童乐园里会贩售幼适合儿童穿着的TUTU裙。而白芸，做的正是这一样一条小TUTU裙。
    她望着做好的裙子，不由陷入回忆。
    前世她为之付出心血的舞团虽然不入流，但拥有一个十分负责的舞团团长。
    团长曾是一线舞团主要演员，身材样貌技术样样优秀，但是因为托举舞伴时受伤，他还是年纪轻轻就离开一线舞团，在南城建了个小舞团，主要做幕后管理工作。他雇了几个舞者，还有当舞台经理的白芸。白芸通常见不到团长几次。他忙着四处找活，找表演机会，为了赚钱，几乎什么表演都接。
    白芸记得有一次团长接了一个酒吧的反串表演，需要团里的男演员男扮女装，穿着TUTU裙和足尖鞋去跳舞。那个酒吧风评不好，团里男演员都不肯去。最后是团长自己上了。白芸第一次做的TUTU裙，就是给团长穿的。
    白芸从不反对团长的任何决定，但是反串演出当天，她还是在化妆间里，看着化着浓重女妆的团长，看了很久。
    “别那么看着我。”不爱笑的团长转头看到她的表情，还是露出轻浅的笑容。
    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坚韧深邃的眸子。他明明在笑着，但是白芸却感到难过。
    团长静默片刻，收起笑容，伸过修长精瘦的手，轻轻拍拍她的脑袋，“不要担心我。”
    可是需要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表演中途，一个醉汉冲上台一把扯掉了团长的裙子。现场变得混乱不堪，不少醉汉凑上前起哄。
    高大的团长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缩在角落。那时白芸第一次发现，自己壮实的身体是有用武之地的。她用力挤进人群中，扛起团长就跑。
    赚钱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到那不堪的一幕，白芸不由攥紧了手里的裙子。
    “王奶奶不在吗？”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裁缝铺门口传来。白芸循声望去，见到一个穿着时髦的波浪卷发女士。
    “我有件需要改小的风衣在这儿。原本是要明天拿的，不过我今天正好路过，就想问问好了没有，能不能顺便带走。”波浪卷女士冲白芸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
    白芸问她要了单子。按着单子上的日期和号码，在天花板上挂着的衣服里找到了她的。
    “王奶奶的手艺就是让人放心啊。”波浪卷女士检查了一下衣服，满意地付了钱，迈出门一步，忽然又顿住了。
    “那条裙子是别人定做的？”她转头看向白芸手里的裙子。
    “啊，这是我……奶奶做的样品。”波浪卷女士似乎很信赖王奶奶的手艺，所以白芸微微动了下心思，没有说这是她做的。
    “您感兴趣？”白芸注意到波浪卷女士的目光一直在裙子上逡巡，于是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