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辈子遇上的都是极品,经历的也多,苏梁浅对人对事,有这个年纪少有的包容。
“不知道二小姐知道这些事,会是什么反应?萧家要热闹了。”
倾荣院内,一切,倒井然有序,却不免和笙辉苑一样,死气沉沉的,尤其空空荡荡的,看着就更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暖意。
早上几个要赌债的人,在苏府门前,闹出那样大的动静,苏倾楣自然是已经收到了消息。
如萧燕所想,苏倾楣只气苏泽恺不争气,在这时候还要添乱,给她丢人,让她雪上加霜,这样的兄长,有还不如没有,并没有出手的想法,当然,她也有心无力。
自苏梁浅的嫁妆被要回后,苏倾楣这几日过的也极其不好,白天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觉,呆在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都会莫名发火,整个人泱泱的,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消瘦憔悴了许多。
“你说什么?”
苏倾楣听了下人的话,猛地掀开放下的帘帐,看着门房前来通风报信的人,声音尖锐,脸色更是大变。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随侧的李嬷嬷也有些被这消息镇住,一直到苏倾楣再次开口,才反应过来,她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床边,将苏倾楣用手大力掀开的帘子,重新放下。
苏倾楣躺在床上,就穿了里衣,这个时节,里衣不像冬日那么厚,薄薄的,虽然不透,但衣衫不整的,还是不成体统。
苏倾楣情绪太过激动,应该说是被惊吓到了,把这事给忘了,见李嬷嬷的动作,才反应过来,一下眉头拧的更紧。
“夫人去萧府了,说是要拿回从先夫人嫁妆里面,送给萧家的东西,给大少爷还赌债。”
那人按着苏倾楣的意思,将话重复了一遍。
最近苏倾楣喜怒无常,李嬷嬷担心她在一个外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发作,到时候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利,对在床内的苏倾楣道:“小姐稍等,容老奴将事情问清楚来。”
李嬷嬷就站在床边,隔着帘帐,她都能听到床里面苏倾楣渐渐加重的呼吸。
李嬷嬷话落,见苏倾楣没有应答,自己将人带了出去,问他道:“这事是谁告诉你的?夫人她们离开多久了?”
李嬷嬷效率很高,很快将能了解到的情况都问了清楚,等她再回到房间的时候,苏倾楣已经从床上起来了,正由身边的几个下人伺候更衣。
那张消瘦的脸,涨得微红,一双眼睛也是,水水的,虽然眼泪还没掉出来,但那样子看着,分明是极致的绝望和悲伤,仿佛随时都能痛哭出来。
李嬷嬷看着,不由想到曾经那个骄傲端庄,矜贵高雅的苏倾楣,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样了?”
“是方嬷嬷给了他好处,让他来通风报信的,就是想小姐能拦住夫人,不过按他说的时辰,夫人现在应该都快到萧家了。”
穿衣裳穿到一半的苏倾楣闻言,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床上,“找萧家要回那些东西?苏府丢人还不够,还要将萧家也拖下水,本来舅母对我们意见就很大了,她这是想要和萧家断绝来往吗?现在这种情况,她是没长脑子的吗?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怎么就不考虑我的处境?我今后还过不过了?”
苏倾楣越说越觉得生气,心里更加的不安,咬着嘴唇,眼睛红的更厉害,“她眼里就只有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根本就不管我这个女儿的死活,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兄长,有还不如没有!”
“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些气话的时候。”
李嬷嬷很清楚,苏倾楣说的并非气话,但有第三个外人在场,她自然要提她遮掩。
李嬷嬷走到苏倾楣的身侧蹲下,“夫人肯定想不出这样的主意,那人还说了,夫人是去了大小姐的院子后,才下这样的决定的,这肯定是大小姐从中搞鬼。”
苏倾楣眼睛猩红,甩开李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苏梁浅,又是苏梁浅,我就知道是苏梁浅,她都将我逼成这样子了,还不肯收手,她是要将我逼死才甘心吗?她是傻的吗?苏梁浅可能是为了她好吗?她是什么居心,她会不知道吗?她是要帮着苏梁浅一起,将我逼上绝路是不是?她们想让我死,我偏不让她如愿,我就算要死,也要拖着苏梁浅一起!”
苏倾楣的眼神阴沉,里面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苏梁浅拽着一起的决心。
李嬷嬷站了起来,“小姐现在这里生气抱怨也没用,小姐既然恨大小姐,想要报仇,现在更应该振作才是,像现在这样自怨自艾,萎靡不振,没有任何的作用和意义。您该像大小姐没回京城那时候那样,让自己随时都保持冷静端庄,做好应对大小姐各种阴谋的准备。”
李嬷嬷借着这机会,又开始对苏倾楣说教上课。
“夫人是什么人,小姐比谁都清楚,如果是从前的小姐,大少爷发生这样的事,您肯定不会对夫人放任自流,如果您第一时间就去找她,那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这话,倾荣院上下,估计也就李嬷嬷敢对苏倾楣说。
苏倾楣满是仇恨怨恨不安不满的眼神,被掩埋的斗志的火焰被点燃,李嬷嬷看着,已经不复最初的欣慰。
苏倾楣和萧燕一样,都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她们听的进去,但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维持不了多久。
“嬷嬷,你去安排马车还有其他的事宜,抱琴,给我梳洗更衣。”
苏倾楣将夺眶的眼泪,全部倒了回去,吩咐李嬷嬷等人。
她的样子,看着还算镇定,但那颤抖至极的声音,分明就是恐惧害怕不安到了极点。
苏倾楣只盼着,自己这时候赶过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李嬷嬷看着牙齿颤栗着的苏倾楣,期盼着她能尽快从这一系列的打击中,尽快彻底的恢复过来,再就是,暂避苏梁浅的锋芒,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而不是一直不知死活的和她较劲。
萧燕到萧府时,直奔萧夫人的院落。
“我要见嫂子,她人呢?”
萧燕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嬷嬷,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她是下了马车后,一路跑进来的,有些气喘吁吁的。
“姑奶奶过来的真是不赶巧,夫人下午刚好有个茶会,刚出去了。”
萧燕盯着说话的嬷嬷看了半晌,忽然道:“刚出去了?这还真是巧?我怎么没碰到?春桃嬷嬷,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嫂子她不想见我,让你在这骗我是不是?”
萧燕嘶哑的声音重了重,名春桃的老嬷嬷依旧坚持说辞道:“夫人真的出去了,而且为了大少爷他们的婚事,她这几日的话都挺忙的,姑奶奶要有事的话,过几日再来。”
萧燕听春桃嬷嬷提起婚事,只觉得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像是被撒了盐,一下疼的更厉害了。
“大侄子的婚事,也不急在这几日,但是我的恺儿却等不住,她去哪个夫人的茶会了?地点在那里?我找她去!”
苏泽恺的事,就是悬在萧燕头顶的一柄剑,萧燕心急火燎的,片刻都不能等待。
来的路上,萧燕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要回那些东西,救出苏泽恺,现在听春桃嬷嬷说起萧有望的婚事,她更坚定了自己这样的想法。
并非萧燕不盼着萧有望好,而是这样的落差,她接受不了。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外姓的女人,享受侯爷夫人的荣耀,她为萧家付出了那么多,甚至牺牲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和苏克明纠缠在一起,结果却是为一个这样忘恩负义的外人做嫁衣,现在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保不住了。
萧燕心理不平衡极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东西拿回来的魔怔状态。
“姑奶奶,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萧燕听了这话,更气的发狂,“我让你为难?你们置我的儿子于不顾还说我让你为难?说,她人在哪里?她是不是就在院里,根本就没出去?恺儿的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想要袖手旁观,见死不救,故意找这样的借口躲着我呢!”
伴随着这样的猜测,萧燕也不给萧夫人面子了,一把将挡住她路的春桃嬷嬷推开,她这会的力气倒是极大,春桃嬷嬷猝不及防,被她推倒在了地上,哎呦了声。
萧燕看都不看她一眼,边冲进了院子边大喊道:“刘园意,你是不是就在院子?你就在院子对不对?你给我滚出来!”
萧燕直呼萧夫人的大名,说出的话更是不客气,不像是姑嫂,倒像是寻仇。
方嬷嬷看了眼被萧燕推倒在地上的春桃嬷嬷,又看了眼仿佛背影都燃着火,气势汹汹的萧燕,迟疑了片刻,还是跟着萧燕进去,跟在她的身侧边劝边拦道:“夫人,舅夫人可能真的有事出去了,您这样大叫也无济于事,还会被人看笑话,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有话好好说,您担心大少爷,也想想小姐啊!”
方嬷嬷苦口婆心,但收效甚微。
并非萧燕偏心不顾虑苏倾楣,其实对萧燕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不一样厚,但她是一样在意的,但现在,苏泽恺的事情在她看来是刻不容缓,不容耽误的,她暂时根本就顾不上苏倾楣了。
“我把她当一家人,她把我当一家人吗?躲得过初一,躲不开十五,我今天是非见到她不可的!”
萧燕是想要拿回东西,但并不准备因此就和萧家将关系彻底搞僵,断了来往,她来的路上,还想着见面好好说,但春桃嬷嬷的阻拦还有她因此生出的猜测,让她根本就不能冷静。
她心凉的厉害,那种极度的不平衡,让她本来就在临界的情绪,更加捉狂。
萧燕嘶哑的声音很大,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在那叫,内心的焦灼和急迫,让她根本就没心思去注意这种声带撕扯带来的痛楚。
“在那鬼叫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萧燕是边叫喊着,边在那找人,萧夫人所在的主屋,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萧燕看着站在房门口,出现在自己视线的萧夫人,她冷着的脸,满是责备,那眼神,就好像她才是犯错的那个。
那一瞬间,萧燕龇牙欲裂,心头的怨恨大盛,更觉得自己听从苏梁浅的主意没错,完全没半点心理负担。
“你果然在家里!”
萧燕疾步上前,简直想给萧夫人两巴掌。
“谁许你在萧府放肆的?”
萧夫人疾言厉色,没有半点心虚,显然不觉得自己错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萧燕,这两次的事情后,对她更是厌恶到了极点,看她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嫌弃。
“萧府?你也说是萧府,我姓萧,这是我家,你个外姓人,凭什么指责我!”
方嬷嬷听萧燕说的话,急的恨不得上去捂住她的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事态发展到这样的地步,难听的话都已经说了,再捂住嘴巴也没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萧燕赤红的眼睛,满是不甘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没有我这泼出去的水,你刘园意能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过?要没有我萧燕掏心掏肺的付出,你刘园意能有侯爷夫人这样的荣宠?你这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放肆?我放肆,还不是被你给逼的吗?我在苏府水深火热,你一句话都没有,好,我忍了,但恺儿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上门,你居然故意躲着我,恺儿可是你的亲外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兄长不在家,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就是这样替我兄长照顾我们娘三的!”
萧燕字字的质问,仿佛泣血,她气的发狂,将萧夫人种在院子里的一些花花草草都扯了,然后扔在地上,狠狠的踩。
萧夫人看着和疯子般没什么差别的萧燕,和上次来萧府的时候比起来,萧燕又瘦了许多,衣服穿在身上不甚合体,以前丰腴的脸,两边脸颊的肉都没了,颧骨突出,瞪大着眼睛时,看着都有些渗人,发丝凌乱,整个人是狼狈不堪,像是变了个人,哪里还有以前半点风光的影子?
萧燕这些年,一直风光,在苏府,并未吃什么亏,萧镇海也未曾额外去叮嘱着些什么,也因此,苏克明可能并不怎么清楚萧燕这个妹妹在他心中的分量。
苏克明不知道,萧夫人却是清楚的。
萧家父母过世的早,很长一段时间,萧镇海和萧燕兄妹两都是相依为命,萧镇海心里是很在意萧燕这个妹妹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萧家族里那么多的姑娘,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苏倾楣,而且是手把手的亲自教导,每次出门前,也都会叮嘱,要她照顾好萧燕他们,尤其这次苏梁浅回来,他再三交代,一定不能让萧燕闯出什么活还吃亏,对她却没一句关心,也极少的嘘寒问暖。
这种区别对待,一直都让萧夫人心里极其不痛快,再加上萧燕又并不怎么将她放在眼里,长久下来,这种不痛快一次次累积,变成了很深的怨恨,而这种怨恨导致的结果就是,萧镇海在苏府时和没在苏府时,萧夫人对萧燕她们态度天壤之别。
此刻,看着这样的萧燕,再听她的控诉,萧夫人心里,是有几分心虚的。
萧镇海回来,要看到萧燕这个样子,知道她的事情,必然会对她大发雷霆。
萧夫人心里心虚不错,但看着萧燕如此张狂的样子,却还是端着的,面上没有流露出分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你,我还要怎么管你?上次的事情才发生多久,就因为你,你家老太太那样下我的脸,还有苏梁浅,萧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你自己不争气,怪我有什么用?至于外甥的事情,恺儿他怎么了?”
苏泽恺的事,萧夫人是知情的,就因为知道,再加上沈清的嫁妆被要回的事,萧夫人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身边的下人,如果萧燕上门找她,就说她不在。
谁让苏泽恺要死不死的去的是季家的赌坊,季家不是萧家得罪得起的。
让萧夫人意想不到的是,萧燕居然如此义无反顾的放肆。
萧夫人心虚的同时,更因为萧燕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恼火异常。
“恺儿怎么了?你会不知道?你少在这装!”
萧燕已经走到了萧夫人的身前,隔着几个台阶的距离,抬头看她。
“恺儿被赌局的人设计,欠了赌银,被赌坊的人扣了,我现在这情况,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你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我就能拿出来了?”
萧夫人是小门户出来的,对银子看的也很紧很重,萧燕话都还没说完,就打断反驳她了,一副她也无能为力的架势。
萧燕也不是第一次认识萧夫人了,听她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2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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