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眸, 花涴的嗓音倏然沙哑,“你是否记得, 除夜街街角的那户人家, 住了一位叫阿阮的男孩。”
越千城诧异于花涴提到这个名字时的失落和哀伤, 停下手边的动作, 他问花涴, “你还记得他?”
越千城好像从花涴的眼睛里看到了泪花, 她保持一个忧伤的表情,抽着鼻子道:“怎么可能会忘记。”
越千城看着花涴此刻的表情,越看越不对劲, 他总感觉,花涴的心头好似突然浮上重重心事。
连带着她的喘息声都沉重不少。
他正要追问花涴这是怎么了,白羽生忽然敲门进来,“城哥,如汀想逃走,被我发现了。”
越千城闻言蹙眉——不老实,都被逮着了还想逃走,看来他要现在去找如汀聊聊了。
他小声询问心情不好的花涴,“我现在要去找如汀,你要一起来吗?”
花涴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揉揉眼睛,“走吧,一起过去。”
她想听听越千城要和如汀聊什么。
暮色透过窗子,照进杂乱的操作间,为地上涂了层颜色。
越千城推开门,随着“吱呀”一声,更多的暮色投进房间的地面上,给阴暗的房间带来些许亮光。
方才试图逃走时,如汀已弄开了反绑双手的绳索,松散的鬓发遮住了她的眼角,她像座沉默的泥塑,静静待在房间一隅,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越千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尖锐如刀,“如汀,我想知道,你后悔杀了茜素、杀了这个真心待你好的朋友吗?”
如汀坐在一根打磨平整的木条上,她伸出手整理裙摆,双脚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叠放,“父亲对我说过,做什么事情都要抛开一切,不求后悔,这么多年,我一直按照他教导的来做,未敢有半分违背。”
言下之意,她并不后悔。
越千城深深笑了笑,他挪了张椅子来给花涴坐,自己则手搭椅背,身板笔直地站在她旁边。
越千城随手挪的椅子是霍嘉的,他不晓得从哪里找了张狗皮搭在椅子上,这张椅子因此添了数分霸气。
花涴仰头瞅了瞅她和越千城现在的姿势,愈看愈觉得,她很像山寨里的土大王,就差越千城指着她对如汀来一句“这是我们大哥”了。
越千城盯着如汀,长剑一般的眉毛轻动,语气缓慢而平稳道:“你初到凤来阁的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
“出身富贵之家,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你在温室中长大,一定想象不到,这个世界有多肮脏、有多残忍。”
“家道中落,父母离世,树倒猢狲散,过去的亲朋好友皆装作不认得你,这该多令人难过,我若是你,早绝望到一头撞死了。你一定辗转反侧良久,实在走投无路之下,才决定卖身进凤来阁,去做取悦他人的歌舞伎吧?”
如汀的头渐渐垂下去,她没有回答越千城的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抠弄着指甲,仿佛兴致索然。
越千城不以为意,“不回答便不回答吧,你来听我讲,且做个倾听者。”他兀自往下说着,“凤来阁这地儿,鱼龙混杂,它是这肮脏俗世的一个缩影,欲望在这里肆意生长。自古以来,有女子的地方便有纷争,凤来阁是烟花之所,这里女人多,在欲望的催动下,纷争只会更多。”
“如汀,你出身风雅之家,打小便读四书五经,一定看不惯那些卖弄风情,以皮肉取悦他人的妓女。而她们,定然也看不惯你,你所有的涵养和优雅,在她们眼里不过是故作矜持,是矫情做作。初到凤来阁的那些日子,你过得很艰难,被排挤,被嘲笑,自尊心受到严重践踏。”
放在如汀身上的眸光愈发锐利,简直快要把她的灵魂逼出来,越千城继续道:“是茜素挺身而出,一次一次帮你骂走那些没事找事的妓女,她牵着你的手,带你渡过一道又一道难关。你说她树敌无数,说她仇家遍布,可是如汀,你告诉我,她的这些仇家里,可有因替你出头而得罪的人?她心甘情愿站出来,做一棵为你抵挡风雨的大树,你在树后安然无恙,她却被风雨打出一身伤!”
“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呢?”越千城冷笑,语气骤然凌厉起来,“你杀了她,用那双曾与她触碰过的手,毫不留情地推她入井!”
如汀想要伸手去捂住耳朵,不听越千城说话,越千城用力把她捂耳朵的手拽下来,强迫她接着听下去,“你对不起茜素,哪怕将一条命赔给她,也对不起她!那是在你困难之际唯一肯出手相助的朋友,你却狠下心肠,为了一个男人,将她推入井里害死!”
身躯不断地蜷缩再蜷缩,如汀死死咬住嘴唇,双手皆捏成实心的拳头。
越千城凑在她耳边,用一种飘渺的、清冷的声音道:“若茜素当场死了也就罢了,起码她不会多想,不会因看错了人而心生绝望,可她在井下待了整整八日才死去。如汀,你本可以救她上来的,可你没有这样做,你眼睁睁看着她耗尽生机死去,你何其残忍!”
越千城的眼睛通红,他紧紧攥着如汀的手,不让她捂住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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