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城发现,老仵作进门的那一瞬间,啼哭不止的雯娘抬了抬眼睛,哭声略止一瞬,复又重新响起。
老仵作本打算套上鞋套进屋查看死者的,瞧了瞧地上,全是官兵踩的脚印子,只好叹口气,把鞋套放回去。
死者外号老孙头,年岁在四十左右,平日里同街坊邻居十分友善,在家中更是疼妻爱子,除了爱喝两口小酒外,几乎没有什么毛病。
他的猝死牵动着周围街坊邻居的心。
老仵作仔细勘验了老孙头的尸体,扒开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又把堵住他鼻孔的秽物都清理干净,越千城与花涴靠近观看老仵作的一举一动,跟着他的动作观察死者的尸体可有异样。
“唔,”仵作从老孙头的鼻孔里取出几根细绒毛,用木夹子夹着给越千城和花涴看,“他的鼻孔里有毯子上的绒毛,看到没有。”说着,他又看了看老孙头的鼻孔,若有所思道:“还有不少呢。”
越千城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雯娘,一边故意对老仵作道:“这有什么稀奇的,睡觉的时候要盖毯子,喘气之间绒毛便能进入鼻孔中。”
雯娘揪着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眼泪。
老仵作不住摇头,“少年郎,你不懂的,你瞧见没,”他示意越千城靠近死者的鼻孔,“他的鼻孔里面有不少毯子上的绒毛,若是和平常一样呼吸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绒毛进入鼻孔,除非是非常急促的呼吸,且毯子必须紧贴鼻孔,才能呼入这样多的绒毛。”
越千城仔细看了看,的确是这样。
“你再看他的手,虽然手臂平放在两侧,乍一看很安详,像是睡梦中背过气似的,可是他的手指头根根蜷曲,显然死之前曾用力挣扎过。”老仵作继续道:“喝醉的人睡得大多安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用力挣扎呢?”
花涴绕到尸体上方看了会儿,突然解开尸体脖颈扣得严实的衣领子,平着声儿道:“这里有印子。”
越千城凑到花涴发现的印子旁边,只见五枚指痕分散在死者的脖颈两侧,其中四枚指印较重,一枚比较轻。
花涴问了一句,“是尸斑吗?”
老仵作看了看,摇头道:“不像,这就是手指印嘛,这个人在死之前肯定被人掐过脖子。”
看着死者浑浊的眼睛和有些僵硬是尸体,越千城突然想到什么,他靠近老仵作,低低问了他一个问题。
老仵作低声将问题的答案告诉他。
在仵作勘验老孙头尸体的整个过程中,雯娘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眼泪。直到花涴发现了死者脖子上掩盖的掌印,她终于抬起头,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双目中射出决绝的光芒。
“不用看了。”她突然出声道:“是我,是我杀的他。”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那些与他们家相熟的街坊邻居都被雯娘的话吓住了,“雯娘,你莫不是被吓傻了,说什么胡话呢?”
雯娘捏紧手中的手帕,仿若捏住了燃烧的仇恨,“我恨极了他,唯有杀了他,我才可以解脱!”
有个看热闹的大婶儿和雯娘该是熟人,她皱着眉头,很是痛心疾首道:“雯娘啊,你糊涂!老孙头的年纪虽然比你大了些,可他是真心实意待你好的,咱们街上谁不羡慕你有个好夫君,你究竟受何人蛊惑,居然做出此等事情来?!”
雯娘长笑几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都被他蒙骗了。”她道:“他待我好?是的,外人是这样觉得的,有些时候我也这样觉得,可那都是假象!”她猛地撸起衣袖,露出素日里妥帖藏好的累累伤痕,“你们都看看,这些伤痕都是他打的!”她将那些伤痕一一展示给围观的阿婆阿爷们看,“我嫁给他多少年,便挨了多少年的打,他不喝酒还好,一喝酒打得更厉害。这些年来,为了孩子也好,为了夫妻恩爱的好名声也罢,我从未对外人说过他的所作所为。可不说不代表我已习惯了他的毒打,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与其被他打死,倒不如我先将他害死!”
雯娘身上的伤口太过触目惊心,有些地方疤痕颇深,显然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到如今也未完全消失。
街坊邻居们这下更震惊了,先前说话的大婶儿望着雯娘身上的累累伤痕,眼中含泪道:“雯娘,咱们做了这么多年街坊,我从未见过你受伤的模样,也从未听到过他打你时发出的声响……”
雯娘抬起头,目光悲戚道:“这便是他的精明之处了,婶儿,咱们家住得离街面远,房子隔音又好,动静本就不容易传出去,他哪怕喝了再多酒,每次打我之前都会记得关好门窗,连条缝隙都不闪,我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得到。”
有人感慨不已道:“雯娘啊,你应当将此事告诉娘家,想办法与他合离,你杀他作甚,何必赔上自己个呢?”
雯娘闻言只是面露苦涩,“我不是没想过,可是他说了,若是我敢同他合离,或是将此事告诉别人,他便先杀了我,再杀我的孩子和家人,你们别看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老实,然他内里十分极端,我相信他真会做出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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