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道:“对了,是一位姓白的先生让不才在下来此处谋差事的,他说这里需要一位有文化的人。”
霍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小白啊?”小声嘀咕两句,“这家伙怎么回事,现在咱们门派本来就在闹饥荒,伙食费眼见着要到底了,他不发挥特长搞些银子来倒也罢了,作甚还带长嘴的人进来。”
思忖稍许,他妥协道:“罢了罢了,既然是小白叫你来的,那么他一定有什么打算。”年轻文人孱弱的身躯好似随时会被风吹倒,霍嘉闪开一条缝,让他进到院子里,“进来吧。”
年轻文人拱手作揖,“多谢兄台。”
见有新人来到,花涴喝完茶盏中剩下的茶水,准备先回落脚的客栈,待下午再过来与他们探讨寻找逃犯的事情。
霍嘉领着年轻文人来到凉亭中,指了指眼明手快给花涴添茶的越千城,“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门主,你可以唤他城哥。”
年轻文人再次朝着越千城拱手作揖,“门主好,在下姓顾,名一念,字卿,号雅舍居士。”
越千城和花涴一起抬手擦汗——到底是文人,名、字、号皆有,和他们这些只有名字的俗人不一样。
报完名号,顾一念抬眼望了望花涴,主动问霍嘉,“这位明媚皓齿的姑娘是……”
“哦,”霍嘉贼兮兮笑了笑,“城嫂。”
顾一念不疑有他,再度拱手作揖,“城嫂好。”
花涴怔住了,“啊?”城、城城城嫂?
越千城呲牙笑笑,给了霍嘉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与其说是苛责,倒不如说是表扬。笑完了,他才假模假样地呵斥霍嘉,“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城嫂不城嫂的,这位是花涴姑娘。”
顾一念又稀里糊涂改口道:“花涴姑娘好。”
花涴神经比较粗,见顾一念改口了,她也起身学着他的样子,极有礼貌的还了一礼,“你好。”
还完礼,她饮尽越千城新给她倒的茶,扭头告辞道:“我先回去了。”
越千城连忙站起来,“不再坐坐吗?或是干脆留下来吃午饭。”
花涴摇头,“不了,下午我再过来。”
越千城掸去挂在衣服上的竹叶,“我送送你。”不容花涴拒绝,他已经站到她身边,颀长身影遮去半阙日光,淡淡的体香清雅绵长。
花涴吸了吸鼻子——咦,这个味道,怎么有点儿熟悉?
黑爷在门外等了许久,外墙上挂着的胡萝卜干几乎被它吃个精光,花涴抬手扯长它的耳朵,这样一看,黑爷有点儿像毛驴,“你还要不要脸了?”她质问黑爷。
黑爷不为所动地嚼着胡萝卜,马嘴一动一动,胡萝卜渣撒的满地都是。
越千城摸着黑爷油光水滑的鬃毛,格外大度道:“不过是几根胡萝卜罢了,它喜欢吃便吃罢,又不值几个钱。”说着,他把墙上剩下的胡萝卜全挂在黑爷的脖子上,跟一圈项链似的。
花涴:……
勒住缰绳,花涴翻身上马,百合花一般的裙摆划出道自然的弧线,翩然若鲜花盛开。
越千城静静看着,眼底不由得又升腾起欢喜,“花姑娘……”他唤花涴,嗯……怎么这么别扭呢,“那个……”他眼神诚恳道:“昨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城里的人都不大待见我,我在地上躺了大半夜,流了半夜的血,他们都装作没看见。我想找个人送我去医馆,且,且我怕你若走了,日后我们再无相见的机会。”
花涴不是爱斤斤计较的人,见越千城认错的态度诚恳,她清清嗓子,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道:“越公子要记得,生而为人,可以敷衍塞则,但是做事情一定要正派,不能走歪路子,如此方能服众。”
越千城连连点头,“是是是,我记下了,往后一定不会再做这种事,必定做个正正当当的人。”
花涴很是欣慰。跃马扬鞭,她迎着正当好的日光前行,向着城区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越千城怔怔望着花涴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没有多少学问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词,“鲜衣怒马……”
恰好顾一念出来认门,听到越千城吐出这个词,他拉长尾音念出一句诗,“鲜衣怒马少年时,能堪那金贼南渡?”面上浮现遇到同道中人的欢喜,他激动道:“公子莫非也喜欢古诗词?”
花涴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越千城收回视线,一脸狐疑地看着顾一念,“什么玩意?”他挠头,“什么进贼难渡,哪里进贼了,咱们无仙派吗?”
顾一念:……
回到客栈,花涴没有休息,即刻飞鸽传书到京城,询问门主关于那逃犯的身世线索,以及他要杀二王爷的原因。
等待鸽子飞远,她才疲惫地躺在床上,放空脑袋准备睡个午觉。
却也没睡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这辈子最害怕的一段回忆,刀光剑影、鲜血四溅,孩子们的哭声凄惨至极,她再度见到那张染血的熟悉面孔。
日光堪堪西斜,花涴捂住嘴巴,抽噎着从梦里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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