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秒,他把手机揣进兜里,问顾挽:“你吃早饭了吗?”
顾挽点点头,看一眼电子计站显示:“车快到了。”
他闻言站了起来,不到半分钟,车子果然靠了站。
即便是天气阴冷的大早上,但因为是周末,公交车上依旧拥挤不堪。
他俩上车刷完卡,从人挤人的缝隙里艰难地一步步往后挪,等车门口的人上完,司机‘噗嗤’一声关上门,然后立即启动发车。
发动车子那一下,冲力不小,整个车子的人都往后晃了一下,顾挽一时没提防,手里也没抓住什么固定的东西,不受控地向前载了过去。
“当心!”
她还未出声,后面跟着的人一声轻呼,随后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把人带了回来。
顾挽慌乱中好不容易站稳,他又将她往旁边一扯,拉着她的手扶上旁边的椅背,轻声道:“扶这里,站好。”
以顾挽的身高,去拉头顶的吊环很费力,她自己每次坐车,确实也是扶着椅背最舒适。
终于能摸着一个稳固的东西,顾挽不禁舒了口气,结果才放松没几秒,她又陷入一个难堪的境地。
站她后面的那位大叔,心宽体胖,挺着个将军肚,被人挤得紧紧贴着顾挽,他那个西瓜一样的大肚子,就抵在顾挽的后背,顾挽被挤得站姿都扭曲变型了。
车上人多,谁都不好受,顾挽默默抿紧唇,想着再忍忍,忍到下一站,兴许能下去一拨人。
季言初就站在她并排,看到后面那个将军肚,小姑娘低着头,锁着眉,唇线抿得笔直,怎么看都不是舒适的模样。
于是,他轻拍了下后面那个人的肩,笑眯眯的说:“大叔,要不咱俩换个位子吧,我看您挤得挺难受,我这儿稍微宽敞点儿。”
将军肚自然求之不得:“诶好啊,谢谢啦,小伙子。”
等他俩相互挪完换好位子,两人体型相差悬殊,顾挽只觉后背一空,像个被挤扁的气球突然又松了手,瞬间有了吸气的机会。
季言初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吊环的那个栏杆上,将她半圈在怀里,不声不响地给她围出一个狭小的舒适圈。
车内偶尔颠簸,他们的身体时不时地轻微碰在一起,隔着厚厚的羽绒服,虽然是件极正常的事,他甚至都没在意,开始和将军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顾挽尽量把注意力放到窗外,提醒自己不要坐过站了,但身后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们的距离很近,顾挽甚至能闻到他衣服上洗衣液的淡淡清香。
毫无缘由的紧张感让顾挽呼吸不畅,觉得捂得慌,她想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
早上图方便,她把围巾绕了两圈,在脖子后面系了两个扣,现在要一手扶着椅子,一手去解扣,有点困难。
她单手在后面胡乱抓了两下,找到一头,然后使劲一拉
“呃……”
她发出轻微短促的窒息声,活扣被拉成了死扣,围巾缠得更紧。
“你这干嘛呢,自残?”
注意到她的举动,季言初不由失笑。随即伸了只手过来帮忙,三两下把围巾解开,嗔了句:“傻子。”
两人本就靠得极近,他说话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扫过顾挽的耳廓,像片恶作剧的羽毛在故意挠她痒痒。
顾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脸颊边升腾起的温度越来越高。
她强装一脸镇定,仿佛内心从未起过涟漪般,不慌不忙地解下围巾,将鬓边乱七八糟的碎发勾到耳后,暗暗吐了口气。
随着她的动作,季言初视线不经意一瞥,看到她无心露出来的耳朵,忽地笑了:“你这是冻的还是热的,怎么耳朵那么红?”
“……”
顾挽刚放松的呼吸又一窒。
…
一路艰难,好不容易到了游乐场。
上午九点多的时间,游乐场里人还不是很多,顾挽他们前面也才进去两三组人。
顾挽强迫症作祟,把上次顾远害她没玩穿心的那个剧情又玩了一遍,之前解密过的地方她都记得,不到二十分钟,她和季言初就出来了,她心里瞬间一下子畅快多了。
之后他们又玩了两个越狱和生化危机的主题,即便他们只有两个人,可是配合默契,分工合理,又加上两个人的逻辑思维及推理能力都很强,很快就摸索出了一套通关技能,两次几乎都是用了不到三十分钟就“活着”出来了。
连店主都叹为观止,还一人附赠了张免费试玩券,说等下次出了新主题的时候,会邀请他俩过来试玩并帮忙找一下bug。
既然没什么难度挑战了,顾挽就有点兴致缺缺,不想再玩这个了。但今天毕竟是她把季言初约出来的,于是她回头征询他的意见问:“言初哥,你还有想玩的吗?”
季言初闲适地窝在外间沙发上,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建议性的说:“要不去外面看看,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外面那些我也没玩过。”
“好啊。”顾挽欣然答应,然后扭头去跟老板结账。
她刚把钱包掏出来,季言初就走到了她身后,顺手一抽,钱包就到了他的手里。
“老板多少钱?”
顾挽只觉手上一空,回头看他,就见他已经从自己的钱包里抽了几张钞票结完了账。
然后再把她的钱包往她怀里一扔,问:“外面那些,你有想玩的吗?”
顾挽对于他抢着付账的举动很不满:“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
季言初笑眯眯地推着她的肩,一边往外走,一边不以为意的说:“下次吧?下次你再请哥哥玩一次。”
北城游乐场算是迎江市最大的一个游乐园,里面能玩的项目很多,时间临近中午,人流量比早上来的时候剧增,他们每玩一个项目都要排老长的队。
时间大多花在排队上,估计一天下来,也不玩了几个项目。
顾挽看着木讷老实,其实胆子大得很,专挑那些刺激要命的项目玩,跳楼机,大摆锤,过山车之类的,但每一个都被季言初以她还太小给拒绝了。
最后被季言初逼着去坐旋转木马的时候,顾挽怀疑其实是他自己不敢玩。
为了赶时间排队,中午两人随便吃了点汉堡和烤肠打发了,玩到临近傍晚,他们终于排到了摩天轮。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顾挽觉得,这个时候是玩摩天轮的最佳时机。
她和季言初相对而坐,透明的玻璃座舱缓缓上升,她四处张望,俯瞰城市最美的夜景。
“你都不怕么?”季言初看她兴奋的样子,突然问。
他对此项目貌似没什么兴趣,一坐进来就开始端着手机看。
顾挽诧异:“这有什么好怕的?”突然又意识到什么,顿了下,问他:“你怕?”
季言初挠了下鼻尖,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唇,重复了遍她刚才的话:“这有什么好怕的?”
但顾挽仿佛已经看穿一切,故意挑衅道:“那你敢往下看吗?”
“……”
他熄灭手机,定定看着小姑娘,从她半笑不笑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捉弄的促狭。
“行。”他扯了下唇,点点头,不服气般哼了声,仿若自己安慰自己:“恐高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顾挽也没真嘲笑他的意思,勾了勾唇,为了安抚他贴心地坐到他这边来。
她一过来,季言初瞬间紧张地咽了下嗓子,提醒她:“你过来这边箱子会不会失衡啊?我怎么感觉它在晃?”
“晃了吗,没有吧,应该是你的错觉。”
顾挽往下看了眼,小大人似的帮他拍了拍背,安慰他:“放心,很安全的,你不要害怕。”
她颇有经验的告诉季言初:“如果你实在害怕,就不要老看下面,你可以看看远处。”
季言初自上来,视线除了绞在手机上,压根就不敢看别的地方,听了她的建议,才尝试着缓缓抬眼,视线逐渐放宽,投向远处。
不得不说,城市夜晚耀眼阑珊的灯火,如星河灿烂般铺满大地,一条条主干道上的灯光,闪烁汇聚,仿佛银河倒流,倾泻尘世。
如此流光溢彩,总能令人产生一种不知此身何身,此处何处的恍惚感。
“红尘彼岸,大抵如此。”
顾挽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但明显能看出来他没那么紧张了:“是不是感觉很好?”
季言初点头:“不错。”
既然渐入佳境,顾挽又建议:“你还可以尝试着看看附近的风景,有标志性的建筑,或者与我们相邻的一些其他座舱里的——”
话到半截,声音戛然而止。
季言初从远处收回目光,莫名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循着她的视线,朝他们前面那个方向看去。
那对青年男女,本就处于热恋,头顶有明月,身后有星光,气氛刚好,情不自禁很正常。
面无表情看了半晌,他轻嗤一声,想起暨安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无比嘲讽又悲凉。
他回头,目光落在顾挽身上,明明唇角还噙着笑,却让人觉得眉目间结了一层凛冽厚厚的霜。
又像是个漠不相关的围观者,带着八卦的戏谑与调侃,对顾挽说:“嘿,你们余老师,和她男朋友,”
“——在接吻呢。”
第19章
他说完,把头靠在内壁,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看不出喜怒。
摩天轮还在半空缓慢的旋转,他们这边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而安静,但隔壁那对情侣似乎情意正浓,交颈相拥,半天还没分开的意思,顾挽时不时偷瞟那边一眼,祈祷他们赶紧结束。
注意到她的动作,季言初懒懒给了个斜视的眼神,随即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强迫着她把头转了过来。
“小孩子家看什么看?”
他语气有些严厉,往日或温柔或散漫的样子都不见了,心情看起来差到了极点。
想起他之前偷拍余今安的举动,以及他此刻的情绪表现,顾挽心里越来越不舒服,有点气,可又忍不住有点同情他。
“长痛不如短痛,你看清了也好。”她赌气嘀咕了句。
季言初侧目:“什么意思?”
她舔了下唇,从理性道德层面来劝他:“余老师和她男朋友很恩爱的,而且很早就在一起了,你是后来的,再去插手的话……不太好。”
季言初垂眸,似是认真思考了下她的话,喃喃点头:“……不太好?”
一圈转完,他们开始靠近入口安全区,之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陆续从里面出来。
余今安在他们前面,下来后,挽着那个男人往园区内的餐厅走。
顾挽和季言初刻意跟他们拉开了些距离,走到一个反方向的岔路口,就此要分道扬镳的时候,前面的两个人也不知谈到了什么话题,同时往后看了过来。
只一眼,余今安就看到了小姑娘以及她身边那个惹眼的少年,满脸诧异惊喜的喊道:“顾挽?!”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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