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自己已有打算。
从前厅出去要经过一道抄手游廊,先到的是织布坊,远远便听见了围墙里面传来的织布机的吱吱声,一排带着皂色头巾的妇人们坐在织布机前面正在忙碌着。
满眼望去几十座织布机一应都是悬着花本的花楼,通身长约一丈六尺,中拖衢盘,其下垂挂着以打磨地十分精细的八百根竹棍制成的衢脚,机上有一花楼似物高高突起。前面约莫二十来座织布机只有一人坐于前,后面却均是一人负责司织,另一人坐于花楼架上,负责提花。
看管织布坊的管事一眼认出了璧容,忙过去请了个安,“夫人怎么有空过来了,二爷就在隔壁染坊里,小人这就去知会一声。”
“只是过来看看,可知道二爷那里在做些什么?”璧容道。
织布坊的管事抬头看了璧容身后的几人一眼,恭声回道:“染坊有了些新东西要与二爷看。”
璧容自是知道这管事说话有所顾忌,也不深问,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就只在你这里转转便好,不必去那边知会了。”
管事的点了点头,领了璧容几人进去,有见带四角房檐的小耳房里摆了一张黑漆嵌螺钿的鼓型圆桌,四把黑漆圆凳,璧容与秀莲、沅娘一起进去了里面歇息,只差管事的领着赵思思东转西瞅。
一壶茶将至喝尽的时候,赵思思才过来,脸上仍旧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拉着璧容的手便道:“我方才说了许多,可惜你们那监工头子半句也不搭理我。”
璧容琢磨了半响才明白这话里的“监工头子”指的是谁,便笑着问道:“你都说了些什么,且说给我们听听看。”
“你们那织布的机器太笨重了,花楼上面坐的那个就像是个耍杂耍的,动作慢的要死,还有那些线,完全可以多些颜色……”赵思思在一旁说的很是兴起,反观秀莲和沈沅娘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你说的这般细致,定是见过更好的织机了。”璧容对她的话很是作了一番思索,没有对这其中所涉及的工序逐一询问,而是直面主题。
赵思思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见倒是见过,只是我怕是做不出那样的机器来的。”她的脸上有几分懊恼,与之前的兴奋神色相比,好似判若两人。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府,虽然只是一条巷子的脚程,管事的还是唤了后头的小厮抬了几顶小轿来,璧容没有推拒,径自坐进了轿子里。
用过了午饭,秀莲又留在屋里陪璧容说了会儿话,烈日炎炎,既是容易犯夏困,见夏堇在一旁止不住地点着头,璧容便打发了她们去歇息。
她本也是打算小憩一会儿的,奈何才躺到床上,肚子里的小家伙便翻江倒海地折腾起来,只得坐着或者起来缓步走着才行,每每往床上一趟便是好一番不满。
直至到了晚饭点,喝了半碗稀粥,坐在炕上看了会书,也不知过了多会儿,竟靠着迎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身上的被子微动,头顶响起一声不深不浅的叹息,“怎么被子也不盖好就睡了,虽说天气热,夜里还是要小心受了凉。”
她猛地一个激灵就要从床上坐起来,沈君佑眼疾手快地拖住了她的腰,轻缓地将她扶着坐稳了。璧容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了看沈君佑,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迷迷糊糊地道:“咦,你回来了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君佑将薄被往上提了提,回道:“戌时过了一会儿。”
“还没有吃饭吧,我去吩咐厨房准备……”说着,便要掀开被子下床来。
“不必忙,我已经吃过饭了,亏得今日回来的早,不然只怕你就要这样一直睡下去了。记得下次莫要等我,困了就睡。”又低头抚了抚她鼓起的肚子,“今天他可还乖巧?”
璧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是多走了一会儿路,他便发起了脾气,硬是叫我挨不得床。不过大嫂说我这胎瞧着有些大,又是头胎,生产的时候恐要费些力气,趁着这会儿还不到日子,多走动走动也好。”
沈君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她薄被里的双脚,以往盈盈一握的白皙小脚有些明显的肿胀,沈君佑从脚底沿着小腿一路轻柔地按捏起来,半响道:“明日我在家里陪你。”
璧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染坊可是染出了新的颜色来?”
沈君佑漫不经心地回道:“不过是胡师傅胡乱配出的一种颜料,分量还没有摸清楚,改日拿回来给你瞧瞧。”脱了外褂,掀起薄被的一角揽了她一同躺下,右手仍旧抚在隆起的肚子上,“你还是待在我身边,我才好踏实一些。”
“对了,还不曾与你说,我今日带了思思姑娘去了织布坊。”
尽管璧容叫管事不必前去叫沈君佑,但管事的谨慎,璧容几人一离开便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沈君佑。
“可有什么发现?”沈君佑并未表明自己已然知道。
璧容将赵思思那一番有些惊世骇俗的言论转述给了沈君佑,沈君佑听了起初还是蹙眉深思,突然拍了下大腿,继而道:“我怎么没想过这样的法子,只是她说的也不甚清楚,工序上还要好一番试验才能知晓。”
沈君佑见她一脸不解,便解释道:“她所说的应该就是我们的妆花缎子,虽也有着织金银这样的纹样,但均是用作了镶边,彩纬更是只用作彻幅独花,若在此添加几根彩绒纬管,绕上不同颜色的丝线,不仅配色上没了限制,每个花样都可以独成一体,如此一来同样的花样,一匹织物只怕要比一匹绣品要省下一半有余的时间来。”
璧容于织布上向来所知甚少,只是在一匹布上做完整的刺绣所需的功夫她却是清楚的,如若真如沈君佑所言不假,那么织物市场定是要比刺绣上更为兴盛。
“如此,不如叫她去织布坊里帮帮工,我仔细瞧了些日子,倒是个心眼实诚的人,而且在织布坊里瞧她着实喜欢的紧。”
“如此也好,既是有用之人,便要有用武之地才好。明日你便问问她的意思,我与程管事说一声,给她安排个差事。”
两人说定了这件事,便吹了灯烛双双躺了下来。璧容窝在沈君佑的怀里又说起了秦书怀与沈沅娘的事情来,沈君佑只哼哈的应了几声,对于璧容的提议并未有什么表示,璧容簌簌地说了一会儿话,直至困意上来才止了话渐入梦乡。
☆、第108章 流水无情
翌日一早,沈君佑便叫人去织布坊里传下了话,给赵思思寻了个还算清闲的差事,用不着动手,只管跟着织布坊的工匠师傅研究织机。按着沈君佑的话来说,赵思思肚子里装的东西虽然古灵精怪,但到底不乏一试。
秀莲离开的当日下午,便从西坪村里接了天业过来,请了南街口杏林巷子的魏秀才到家里坐馆,仍旧在豪哥原先读书的东小院里,另添了笔墨桌椅两副,天业与傅三娘家的承哥儿一同作陪。
“爷留了魏先生在花厅吃饭,叫夫人先用,不必等他。”前去打听情况的秋桐回来禀道,“看样子教的不错,几位哥儿都是笑着出来的。”
如此倒是个好的开端,璧容松了口气,“去叫几位哥儿来这里用饭吧,让三娘多备下几道菜。”
秋桐点头应下了。
待晚上沈君佑回来,璧容才得以打听状况,“如何,这位魏先生可还算名符其实?”
“现在看来还算不错,不似上一个那般迂腐,至于学识究竟如何还要慢慢看。”沈君佑和她说起了自己方才与那魏秀才吃饭时说的话来。
“倒真是个有打算的。”璧容点了点头,“我方才也仔细问了哥儿们,说先生待他们很是和气。”
“读书这样的事,勤奋固然重要,可若天赋不够,勉而为之也无甚结果,且一步步来吧。”沈君佑叹了口气。
虽不是亲生子,但沈君佑在豪哥儿身上亦是花尽了心血,依然给他铺了一条平整的路,到底如何走还要看他自己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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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花厅都按着您的吩咐,案上摆了釉里红岁寒三友的玉壶春瓶,墙角各两盆人高的美人蕉,桌上摆的是您昨个儿选好的那套青花碗碟,另外厨房那边也都妥当了,只等着爷和秦大爷一回来,就能开饭。”秋桐一一回禀道。
璧容点点头,又问道“四姑娘那里可叫人过去看了,还有赵姑娘那里,也一同请了过来吧。”
才几日的功夫,赵思思便在织布坊混的风生水起了,一众工匠、织工无一不夸赞她聪明伶俐。
夏堇俏皮地笑道。“夫人就放宽心吧,如今正是应了那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老天爷一定会叫您得偿所愿的。”
那夜偶然提了沅娘和秦书怀的事情,沈君佑虽没有表态,可璧容却是记在了心里,尤其念头一动起来,男未婚女未嫁,便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二人相配,非打算着做一回红娘才肯罢休。适逢赶上沅娘的生辰,璧容便宴请了秦书怀到家里来。
傍晚酉时刚过一刻,便有人来报说沈君佑和秦书怀回来了,正要去更衣,璧容点点头,吩咐了厨房开始准备。
花厅里总共开了三桌。外间秦书怀和沈君佑一桌,用了架雕万字纹的红木屏风隔了开来,里间自己和沅娘、赵思思一桌,豪哥儿、天业和承哥儿三个小的坐了一桌。
虽然排场不大,但装潢陈设等一应事物都是璧容亲自选定的。
芙蓉虾、花雕酒酿蒸鲥鱼、佛跳墙、宫保鸡丁、油焖草菇等八个热菜,四碟卤味冷拼,四碟糖水点心,另时令水果几样,干果蜜饯攒盒八品。自然必不可少的还有长寿龙须面和枣泥寿饼。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好大的席面,我可是能讨得些口福了。”不大会儿,便见二人赶了过来,秦书怀笑着说了句俏皮话,进屋落了座。
“我家的饭可不是任谁都能吃到的,你得可要好还感谢我们家四姑娘。只是请你吃了酒,你也要掏出些东西来给寿星贺寿才算的上礼尚往来。”璧容正说着,便见一旁坐着的沅娘低着头使劲地拽了拽璧容的衣袖。
秦书怀有些怔愣,“今个儿是谁的生辰?”装作不知地问了一句,扭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沈君佑,沈君佑挑了挑眉,显然自己一向是不记得这些事情的。
“寿星,快出来向你秦大哥讨寿礼,总得要他掉掉血,可是不能便宜了他。”璧容顺势将沈沅娘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秦书怀甚为尴尬地晃了晃手,笑道:“这样的事应该早告诉我,也不必叫我这会儿空着手过来,叫四妹妹看了笑话。我这给妹妹陪个罪,容我先把寿礼欠着,明个一早就叫人给你送过来。”说着,便弯腰做了个揖,惹得屋里站着的一众下人掩嘴而笑。
沈沅娘红着脸回了个礼,蚊子似的声音回道:“莫要听我嫂子胡说,秦大哥能来沅娘就甚是满足了。”似是有些羞怯,说完便低低地垂下了头。
秦书怀淡笑的嘴角蓦地有了一刻的僵硬,只一瞬便恢复了过来,歉意地道:“实在是来得匆忙,两手空空。”
“手里没有,身上可是挂着不少呢,若是有心,随便扯下一块金镶玉来便是了。”坐在孩子堆里,抱着干果攒盒吃个不休的赵思思突然扬声道。
也不知这么的,这二人就好似前世的冤家,但凡见了面便要好一通唇枪舌剑,若是不分出个你我高低绝对誓不罢休。
赵思思一开口,璧容便盯紧了秦书怀,见他此刻正蹙眉抱手,一副准备还击的神情,立刻拿话岔了过去,对沅娘道:“他可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纵是你管他要夜光杯、琉璃盏,但凡他有的东西吗,没有他舍不得的。”
沈君佑也适时地道:“难得有了由头,可不能便宜了他。”
如此,气氛便又恢复了过来。直到秦书怀连连告罪,端起酒壶自罚了三杯才算罢休。
“如何,我托你打听的事可都打听清楚了?”撷芳急忙拉住了来人,直问道。
那人有些险恶地将手挣脱了出来,也不管她作何反应,便当着她的面甩了甩袖子,不紧不慢地回道:“今个儿四姑娘做寿,夫人在前院为她摆了个席面。”
撷芳并未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忙不迭地打断了她,直面问道:“都有谁去了?赵思思可过去了?”
那婆子甚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人家可是夫人留下来做客的,可不是家里的下人。”鼻孔里轻微地冷哼了一声,眼睛意有所指地往她身上轻瞥了一眼,又道:“听说还是夫人身边的秋桐姑娘亲自去请的呢。”
撷芳听了那婆子的话,脸色刷的一片白,抓着那婆子的五指不由得使了狠劲,尖利的指甲刺进了那婆子的手心里,疼的她哎呦一声,猛地打掉了撷芳的手。
撷芳也不顾的这些,拉着那婆子的袖子便哀求道:“嬷嬷,我把手里的银子都给了你,求你再帮我一帮。”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竹叶纹的藕荷色荷包,里面赫然装着约么二两重的银子。
那婆子接过荷包垫了垫,这才道:“这可是最后一回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就快说吧。”
撷芳四下看了看,甚为小心地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四方油纸包来,凑近了那婆子道:“求嬷嬷帮我把这个放进晚上的汤盅里。”
那婆子正要把银子收进怀里,听了这话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把荷包扔回了撷芳身上,“你…你若是要作死就尽管去,可莫要扯上我!”说罢,捂着耳朵连连往后退了三步,生怕被这要命的事惹上了身。
撷芳自来了便被安排在了最后面这处院子里,虽然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并无半点亏待,可却是半步也过不去前院,更莫要说见到沈君佑了。
一个庄氏已然将二爷看顾的死死的,若是再添上一个赵思思,往后二爷的眼里只怕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庄氏那里是主子,她没法子争什么,可赵思思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如何配的上自家二爷!远及不上自己的身份更名正言顺。
况且自己好不容易才碰巧搭上了面前这个婆子,虽然在前院里只是做些洒扫的粗活,但却是进得去璧容的院子的,尤其与厨房里的婆子也是相熟得很。自已然在她身上花了足足五六两银子,如今就差棋局只差最后一步,可不会叫她就这么抽出身去!横竖自己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她的身份早就得到了老太太的认可,纵是这事情日后查到自己身上,只要庄氏抓不到真凭实据,就拿自己没办法。
想到此,撷芳把心一横,撩起裙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嬷嬷,你且听我说,你如今在夫人院子里只是做个洒扫活计,纵是再做上几年也是难以升迁的。撷芳从小无亲无故,是老太太赏我一口饭养大的,嬷嬷若能帮我如愿所偿,撷芳愿意从此认嬷嬷为母,日后府里的一切大小事务我必事事与干娘相商,届时不论是陈孝儒家的还是那傅三娘,再没人能在干娘之上。”
那婆子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扶她起来。
可一双手才触碰到她的胳膊,心里又不禁犹豫了起来。
话的的确确是动人的很。要知道她从十几年前二爷分了府就一直跟着伺候,可一晃这么多年了,当初的陈孝儒家,陶大勇家个个都出息了,独独她,男人和儿子在布庄里做着些力气活,自己也这般不上不下。
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可是不少,若是苦等着那日侥幸叫夫人打眼瞧上了自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何况有那秋桐、夏堇两个丫头片子在夫人面前整日念叨,自己纵是在做上十年,也超不过陈、陶两家去。
这叫撷芳的丫头虽然身份不高,可就如同她一直说的,是朔州府的老太太点头应了的,纵是成不了最上面的主子,可名分也是有了的,至于当家的问题上,只要前面挡路的没了,是黑是白可就都成了未知了。
要知道,只有活着人才是胜者。纵然是情比金坚,可身边守着几个如花美眷,看得久了,有几个男人还能一辈子忘不了过去的。而那时,她的后半生可就拨开云雾了。
那婆子手上一使劲将撷芳扶了起来,偷偷地接过东西塞进了腰间,附耳在她耳边低声了几句,又四下仔细地回顾了一番,这才悄悄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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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这是刚炖熟的罐煨山鸡丝燕窝,请您趁热喝。”众人正吃着,门帘突地掀起来,一身穿驼色长褂的婆子端着一个红漆雕回字纹托盘走了进来。
“啊,怎么只有一盅啊,这三张桌子要怎么分。”赵思思向来自命吃神,从端汤的婆子一进屋,她的眼睛就像是黏在了甜白瓷的汤盅上,再也没离开过。
那婆子将汤盅摆到了璧容的面前,委婉地解释道:“厨房的傅管事说前面几道菜都是辣的,夫人还是少吃些为妙,这才特别给夫人做了这道汤,夫人还请快趁热喝了吧。”
赵思思一听到那婆子说是做给璧容的,又回头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的确并无第二盅端过来,咬着筷子一副馋虫蠢蠢欲动的模样。
“你这个疯女人,懂不懂点规矩,寄人篱下难道不晓得客随主便的道理吗!”秦书怀憋了半天可是捡到了反击机会,恶狠狠地警告道。
“喂,死孔雀,主人都没有说什么,你乱叫什么,小心拔掉了你的孔雀毛,看你还要不要这么嚣张!”赵思思狠瞪了她一眼,气冲冲的回道。
“真是只烂泥坑的蟾蜍,嘴里就说不出一句干净话来!”秦书怀清楚地冷哼了一声。
“笑话,面对不干净的人,我哪里能说干净话,那岂不是玷污了干净两个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的浑话,越过屏风站在花厅中央,大有一副敌人不死誓不罢休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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