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语打量两人的面色，沉默数秒，出声说：“你们都是新来的实习职员，而且表现都很突出，销售这个行业本来就是优胜劣汰，尤其是盛天的售楼部，更是弱肉强食。你们马上就要面临实习考核，我也不怕提前透露你们，你们这批的六个人里，除了有人会优先结束实习期，转成正式职员，同时，考核成绩排在最末尾的那个，也会立刻结束她在盛天的实习生活，直接淘汰。”
    不知道是不是章语的办公室里，冷气开的太大，岑青禾忽然就觉得后脊梁一阵冷风。
    之前在休息室里，章语可没说过这话。
    李蕙梓同样一愣，只不过眼底的轻诧一闪而逝，随即便恢复如常。她有自信成为提前转正的那个，当然不会成为垫底被淘汰。
    章语靠坐在办公桌边，抱着肩膀，面色不怒，却满是严肃的说：“这么紧张的时刻，我希望看到的是你们为了前程而努力上进，不是因为一点点的流言蜚语就站在门口大吵大闹。今天幸好是我先回来，如果是客人先进来呢？你们两个谁承担得起客人对盛天的负面看法？“
    章语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往人心口窝上戳。岑青禾有种初高中时期犯错，被班主任叫去谈话的错觉，每每遇到这种事儿，总是丢脸大过事情本身的利弊。
    李蕙梓跟岑青禾俱是一言不发，章语看着她们两个，沉默了片刻，这才缓和了一下口吻，语重心长的道：“你们这批新来的人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们两个，我还希望唯一的一个正式职员职位，可以从你们两个中选出，所以你们千万别让我失望，也不要让其他职员抓到把柄或是看笑话。大家以后都要在一个部门共事，起初互相不了解，有些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私下里多沟通，能有多大的误会是不能解开的？“
    她说完之后，岑青禾跟李蕙梓俱是沉默。本以为被组长叫进来，会严厉的批评一番，结果章语是软刀子割肉的类型，倒叫岑青禾不好意思了。
    她主动开口说：“对不起章组长，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章语‘嗯’了一声，点头回道：“你们近期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实习考核上面，如果有任何困难，随时过来找我。”
    岑青禾跟李蕙梓应声。
    章语又嘱咐了几句，就叫她们出去工作。岑青禾跟李蕙梓前后脚从办公室里面出来，她迈步往前走，李蕙梓出声叫住她，“岑青禾。”
    原地站住，岑青禾转过头来看向李蕙梓。
    本以为经章语那么一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这功夫一看李蕙梓的脸色，分明就是还在憋气。
    果然，李蕙梓冷眼瞧着岑青禾，一字一句的道：“别以为你昨天签了法国客户那单，在大家面前出了些风头，你就可以压我一头了。这回转正的名额就那么一个，咱俩用实力说话，看一个月后，到底谁是正式的，谁还在实习！“
    有完没完了？岑青禾眉头一蹙，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
    冷眼回视着李蕙梓，岑青禾说：“你没毛病吧？”
    李蕙梓走近岑青禾，站在她面前，其实她个子跟岑青禾差不多高，只是因为高跟鞋太高，所以比岑青禾多出那么几公分，而她就借着这几公分的身高差，故意眼皮下垂，睨着岑青禾，声音不大，却特别倨傲的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背地里玩假把式耍小手段的人，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儿，我敢说我转正的名额要定了，你敢跟我抢吗？”
    岑青禾怒极反笑，不屑的挑了挑上眼皮，她嘲讽的回道：“凭实力吗？还是拼姨夫？”
    此话一出，李蕙梓脸色当即一变，似是想要发飙，只不过很快就忍住了。暗自调整呼吸，她随即嗤笑着回道：“你管我凭什么？就算我靠后台，那也因为我有，你羡慕嫉妒恨吗？”
    岑青禾面上维持着嘲讽的表情，唇瓣轻启，她出声回道：“我是挺羡慕的，有一个当董事的姨夫做靠山，连法语都说不明白也能进来盛天当高级销售。欸，你直接跟你姨夫说，让他现在就给你转正不就得了，何必那么麻烦呢？”
    岑青禾讽刺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李蕙梓脸上的傲气尽散，她终是沉下脸来，冷声说道：“岑青禾，你给我等着，有我李蕙梓在售楼部的一天，绝对不会让你骑到我头上来！”
    对方越是火大，岑青禾便笑的越发坦然，她甚至微笑着点头，“好，我等着，你要是能顺利转正，到时候我送你一本法语书，专门讲诺曼方言的。”
    说完，不顾李蕙梓红到发黑的脸色，她径自转过身去，迈步往前走，只留给李蕙梓一个恨的牙根痒痒的背影。
    岑青禾走到一楼前厅的时候，一些销售侧头朝她看来，眼神中带着打量和探究，岑青禾面色无异，直奔茶水间方向。刚才跟李蕙梓吵太久，她嘴都吵干了。
    推开茶水间房门，屋中还有人，是艾薇薇跟几个相熟的销售。
    看到岑青禾进来，艾薇薇眼神下意识的躲闪，其余几人也是后反劲儿，其中一个试探性的问道：“青禾，没事儿吧？”
    岑青禾走到饮料机前面，拿出杯子倒了杯冷的柠檬汁。闻言，她偏过头，淡笑着回道：“没事儿。”
    “章组长没说你们吗？”
    岑青禾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的饮料，手里拿着一次性的杯子，她面色如常的说：“批评了几句，叫我们下不为例。”
    几个女人闻言，面色各异。
    艾薇薇勾起唇角，淡笑着说了句：“是啊，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吵得那么凶呢？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岑青禾看着艾薇薇，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李蕙梓一口咬定，是我在背后说她坏话，可她也是听别人说的，我说没说过自己心里清楚，看来就是别人有意要坑我了，别让我知道这人是谁……”
    艾薇薇定睛看着岑青禾，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随即便别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算了，这事儿过去就得了，你们现在应该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考核上面，毕竟一个月就能转正，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
    岑青禾知道艾薇薇是个墙头草，还爱到处搬弄是非，可她没有证据是艾薇薇在背地里搞鬼，刚才那么一说，只是吓一吓她。
    没闲心跟她在这儿逗闷子，岑青禾把剩下的饮料喝完，将杯子扔进垃圾桶，刚要转身往外走。
    恰好手机在这时候响起，她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薛凯扬来电。
    是他？岑青禾有些意外，顿了两秒，将手机接通。
    “喂？”
    “嘛呢？”手机中传来略微熟悉的男声。
    岑青禾说：“上班。”
    薛凯扬道：“我来接你，晚上请你吃饭怎么样？”
    岑青禾说：“不怎么样，我晚上约了人。”
    薛凯扬闻言，马上道：“约谁了啊？你是不是故意敷衍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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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销售跟小姐，一线之隔
    售楼部有规定，尽量不要在工作场合接电话，所以岑青禾只得站在茶水间中，出声回道：“没有，我晚上真的有事儿，约了客户。“
    不远处艾薇薇和其他几个销售都在，岑青禾也不好跟薛凯扬细讲，只得维持在客气和礼貌的态度之间。
    而薛凯扬却觉着岑青禾不冷不热，所以故意阴阳怪气的说了句：“这是要卸磨杀驴呢是吧？我也是你客户，怎么不见你跟我约一约呢？”
    岑青禾拿着手机，站在咖啡机前面，她微垂着视线，面不改色，轻声回道：“我知道你找我也没什么大事儿，我最近工作挺忙的。”
    薛凯扬立马道：“呦，暗示我呢？那我找你，要是聊工作，谈合同呢？你有没有时间？”
    艾薇薇她们听不见电话里面讲什么，不过会从岑青禾的反应来猜对方的身份。
    岑青禾知道，此时她跟薛凯扬说的越多，回头艾薇薇她们就越会杜撰猜测她跟电话中的人有什么猫腻。所以她当机立断，出声回道：“我手机快没电了，你等我晚点儿打给你，先这样，不说了，再见。”
    岑青禾直接挂断电话，不等薛凯扬还要说些什么。她也没去看艾薇薇她们脸上的表情，径自拉开房门走出去。
    出来之后，岑青禾如常工作，好似之前跟李蕙梓吵架的事情已经翻篇，本来好些人还等着看热闹呢，结果雷声大雨点小，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晚一点的时候，岑青禾接到蔡馨媛的电话，蔡馨媛说，已经把她的电话号码找人挂到网上去了，这两天应该就会接到一些客户的咨询电话，叫岑青禾留意一些，不要拒绝陌生号码。
    “你今天怎么样？我晚上还要陪客户出去吃饭，晚饭也不能跟你吃了，你得自己解决。”
    岑青禾站在一处无人的沙盘旁边，看着四下没人，这才低声回道：“下午来了个西班牙的客户，我觉得他相中了西山枫林的别墅，有六七成的机会可能买，晚上约了他一块儿吃饭。”
    蔡馨媛立马道：“你约他还是他约你啊？”
    岑青禾说：“他提议吃饭，我答应了，不过我说我请他。”
    蔡馨媛道：“干得漂亮，你先不占他的便宜，省的一顿饭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你请他，他不差你这顿饭钱，但他一定会领你的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原本还想拒绝，可转头一琢磨，我不能自断财路。”
    蔡馨媛说：“干我们这一行，真的要拿捏好分寸，你太高冷，那结果只能是一单客户都没有，可要是太过，一不小心就沦落成出台的了，是个客户就能带得出去。你看‘玛莎拉蒂’，我们背后都拿她当小姐，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估计夜城富商圈的人，她都睡了个遍。还总想着做梦嫁有钱人呢，我都没好意思告诉她，哪个有钱的愿意要她这么个破烂货？”
    蔡馨媛这是给岑青禾在敲警钟，叫她不要因为钱而迷失了方向。
    岑青禾望着眼前一片做得逼真华美的别墅沙盘，这就好比她现如今在夜城中的真实写照。她所能接触的，所能看见的，不过是一片中看不中用的虚假奢靡，那些能豪掷几千万上亿来买一栋房子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也许有人会因为钱而迷失，就像触手可碰的沙盘，可沙盘上的东西再美，那都是假的，不能卖也不能住。
    所以岑青禾特别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她能要什么。
    拿着手机，她淡笑着回道：“你放心吧，我约那个西班牙客户去吃茳川菜，那地方那么热闹，回头我再跟他喝点儿白酒，你觉得这样的气氛除了拜个把子，还能谈情说爱吗？”
    蔡馨媛‘扑哧’一声笑出来，出声回道：“得，我担心你都是多余的，你千万别把客户给灌倒了，省的吃完还得送他回家。“
    玩笑归玩笑，蔡馨媛还是嘱咐岑青禾，吃饭的时候，尽量不要离开饭桌，酒要服务员当面打开，尽量不要吃客户私下给的任何东西。
    岑青禾叫她说的胆战心惊，蔡馨媛则认真的道：“你别以为我吓唬你，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女售楼出去见客户吃亏的事儿，这帮有钱人，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得出来，结果还不是用钱了结？关键不值当的，所以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岑青禾应声，两人聊了一会儿，蔡馨媛道：“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开车去接客户，晚上谁先结束谁打电话。”
    “好，你也小心点儿，少喝酒。”
    “没事儿，我还有醒酒汤呢。”
    岑青禾跟蔡馨媛聊了几句，心情好了不少。等到挂了电话，她看着时间差不多要下班了，也去休息室收拾换衣服。
    在换衣服的途中，金佳彤走过来，岑青禾侧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怎么了？有事儿吗？”
    整个售楼部，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见风使舵的，唯利是图的，有人快言快语，就有人搬弄是非，当然也有人明哲保身。这两天岑青禾也是领教过，什么叫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可金佳彤似乎是这群人里的例外，因为她特别老实，不仅话不多，而且人也随和温柔，这点从那晚ktv里，她差点儿被张鹏吃豆腐就看得出来。
    岑青禾骨子里还是有一股锄强扶弱的侠义心肠，所以对金佳彤这种性子柔弱的人，也是格外照顾。
    金佳彤看着岑青禾，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眼里却满是真诚，她出声说：“谢谢你。”
    这会儿休息室里没别人，岑青禾眸子微挑，正诧异她谢什么的时候，金佳彤又低声说了句：“昨晚谢谢你帮我解围，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声谢谢。”
    岑青禾‘嗐’了一声，笑着回道：“没事儿。”
    金佳彤问：“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回家没有难受吧？”说着，她从包里面掏出一个药袋，递给她说：“我买了一些醒酒药和胃药，听说我们以后要常跟客户一起喝酒，你带在身上，有备无患。”
    岑青禾接过来，莫名的心里一暖，因为整个售楼部，除了蔡馨媛之外，她是第一个让她感受到真诚的人。
    “谢谢。”岑青禾对金佳彤笑了笑，然后说：“你自己也得买一些，你酒量不怎么好吧？回头有空多练练，省的喝多了让人占便宜。”
    金佳彤柔声回道：“我们家那边，都不怎么喝酒的，我也不会喝酒。”
    她声音温柔，却是南方口音，岑青禾问：“你是哪儿的人啊？”
    “我是茳川的。”
    岑青禾道：“我是冬城的，改天有空，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帮你练练酒量。”
    金佳彤也笑了，她出声回道：“嗯，我真羡慕你跟蔡馨媛，酒量那么好。你还有事儿吧？那我不耽误你了，你先忙，有空我们一起吃饭。”
    跟岑青禾打了声招呼，金佳彤转身离开了。岑青禾对她的好印象又上升了几分，人懂得知恩，还有分寸，不拖沓。
    换好衣服之后，她拎着包出了售楼部，打车去往市中心的一家茳川饭店。
    这功夫正值下班堵车高峰期，短短二十分钟的路，活活在道上塞了四十五分钟。
    好在岑青禾早就打好预算，没有跟洛克约很早，不然第一次吃饭就迟到，给人的印象也不好。
    进了饭店之后，店员前来招待，问岑青禾选包间还是大厅。岑青禾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大厅。
    蔡馨媛提醒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对洛克没什么了解，除了知道他是西拔牙人，而且手上的腕表是百达翡丽的，少说也得个两三百万。
    但夜城的有钱人太多了，更何况还是个外国人，岑青禾不仅是第一次正式实习，还是第一次约客户出来吃饭，她不指望一顿饭就能签下一个合同，只希望这顿饭上，千万别出什么差错，顺顺利利的就好。
    店员带她往前走，在大厅靠窗边选了个位置。落座之后，店员礼貌的问：“您现在点餐吗？”
    岑青禾微笑着回道：“等一下，我还有朋友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