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樊刚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顺手又摸了一根烟出来，点燃了含在嘴角。他眯起着眼睛吸了一口，狭小的车厢里顿时弥漫着一股烟味，还有他身上那种独特的男性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歆雨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和他独处在一个空间里的时候，周围所有的空气都会变得稀薄，她的脑海里竟然会有那些残存着的画面一闪一闪的提醒着她——
    她和他在不久之前，赤裸地翻滚在床上，他吻过她的唇，他那只握着方向盘的手摸过她的身体，还有她自己，也曾经意乱情迷地迎合过他的进攻……
    这些念头就像是潮水一样，一被打开，就再也扼住不住，凶猛地扑向自己。
    歆雨下意识地咬着唇，呼吸好似也变得灼热起来，一张芙蓉脸早就已经红了个彻底。
    正好绿灯跳转到红灯，秦樊刚拉起手刹，缓缓吸了一口烟，吞吐云雾的瞬间，他转过脸来，看到歆雨如此局促的样子，挑高了眉头，“怎么脸这么烫？”
    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探过去，夹着烟的手背轻轻地贴上了她的脸颊。
    歆雨被他的动作搞得整个人一僵，原本压抑在胸口的那些情绪，被他这个暧昧的动作一带，全数涌出她的胸腔——
    整个人下意识地跳起来，头又不小心撞在了车顶上，她疼的“唔”了一声，是压抑的惊呼声。
    秦樊刚看着她这幅样子，反而是轻松地笑起来，从一旁拿出了一个盒子，将半截烟丢进了盒子里，然后按下了车窗。
    顿时有微凉的风吹进来，歆雨却下意识地往窗口的方向贴了贴，尽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天上午，你给我的感觉可不是这样的。”秦樊刚动作散漫的弹了弹方向盘，看着歆雨脸颊红彤彤的样子，他似笑非笑，“伶牙俐齿的小女人，现在对着我就会这么紧张？是因为我是路奕涵的哥哥，所以你有了罪恶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每次看着我都是一种如此……嗯，幽怨的眼神，路家的人可都不是傻瓜，总有一天你什么都没说，却会暴露一切。”
    歆雨抿着唇，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抖了抖，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现在的确最难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不过现在既然他主动挑开来说了，那么她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了。
    “所以……大哥，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不住在路家？我想只要你开口的话……”
    “嗯？”
    歆雨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樊刚忽然凑近了她几分，深邃的眸光直直地落在了她热度还没有完全褪去的脸上，忽然轻笑了一声，“你刚刚叫我什么？”
    秦樊刚的嗓音原本就低沉浑厚，大概是从小在英国长大的缘故，他的普通话听上去虽很标准，又好似带着几分刻意加重的口音，平常听他说话的时候你不会差距，可是——
    当他靠你如此近的时候，又故意放慢速度，你才会惊觉，他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就像是他的呼吸，霸道的，他身上的那种气息，让人沉醉的……
    歆雨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正常呼吸了，她本能地往后靠了靠，却发现自己的脊背已经贴在了车门上，扶手处一块凸起的东西正好硬邦邦的搁在她的脊骨上，她不敢再动，只能勉强转过脸去，避免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你、别靠我这么近。”
    “你说什么？大声点，外面的车子引擎声太大，我听不清楚。”
    秦樊刚似真似假地皱着两条好看的眉，高大的身躯又往她的方向俯了俯，那呼吸更是贴近了她几分。
    歆雨只觉得自己小心翼翼吸入肺部的气息，都仿佛是他呼出来的……
    “……你，你靠我……太近。”
    “嗯？”
    “……”
    歆雨发现自己越是想要避开秦樊刚，他就越是凑过来。她原本已经够小心翼翼的喘息，到了最后，几乎是屏息，因为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怕狭小的车厢里，两人的唇会一不小心碰在一起。
    幸亏红灯跳到了绿灯，前面的车子开始缓缓前进，秦樊刚的车还停在原地，身后跟着的长龙自然是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有几个性子急的司机更甚至是趴出车窗外，指着车子大呼小叫。
    秦樊刚却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他那形状完美的唇角微微上挑着，倒是没有再逼着歆雨，坐正了身子就开车。
    终于离开了……
    歆雨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本稀薄的空气也仿佛饱满起来，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转过脸去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男人，他侧脸的线条非常完美，午后的阳光洒金子一样，透过车膜很深的玻璃窗投射进来，点点落在他的精致的五官上，让人炫目。
    歆雨吞了吞口水，想着刚刚的话题都已经打开了，也没有理由半途而废，最后还是主动开口。
    “……我刚刚说的，希望大哥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秦樊刚在前面路口转了个弯，“嗯？你刚刚说什么了？”
    歆雨看向他，其实光是看他这种漫不经心的表情，她就知道，他是听到了，只是不想回答而已。
    她抿了抿唇，“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过分，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搬出去的人是我自己。只是，我不可能搬出去，我想其实你……也未必会喜欢住在那个地方，如果可以的话……”
    “你希望我搬出去？”秦樊刚得空转过脸来，明知故问。
    歆雨点头。
    他笑了笑，“既然你也知道是强人所难，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算是，我欠你的。”
    他们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她是真的没有勇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对谎言的驾驭能力一贯都不好。
    “你欠我的？”
    秦樊刚嘴角的笑意更是深邃了一些，迷人的眼眸伸出亦是闪过一道精光，不过片刻已一片平静。他没有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突然调转了话锋，问她：“你父亲在哪个医院？”
    “大哥，我自己……”
    “我并不是很喜欢‘大哥’这两个字。”秦樊刚十分干脆地打断她的话，似真似假的语气，让人分辨不清，那些讥诮到底是给她的，还是给他自己的，“你叫我一次，就等于是在提醒着一些我不想想起的事。”
    ——他指的是，私生子的身份？
    歆雨暗暗忍下叹息的欲望，想着自己叫他大哥的时候，不也等于是在提醒着她一些残忍的事实么？
    可是她总不能当着路家人的面叫他名字吧？
    “前面路口又要转弯了。”秦樊刚提醒她，“你父亲在哪个医院？”
    “你就在前面路口让我下车。”歆雨坚持要下车。
    “路奕涵喜欢把你丢在半路，不过我可不喜欢做这种事情。”秦樊刚勾了勾唇，淡淡的语气却是带着一股势如破竹般的气势，“你不是说欠我的么？现在我想送你去医院，所以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我不想听的话，嗯？什么医院？”
    歆雨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
    片刻之后，她才出声，声音很轻，狭小的车厢里，每一个字却都格外清晰。
    她说：“我爸住的医院是精神病院，我爸有严重的精神病，已经有5年了。我想你未必适合去那样的地方。”
    时间真的如同是指间沙，稍纵即逝。
    5年前，就是因为她父亲突然发疯，她才会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之下，嫁入了路家。
    哪怕，明明知道路奕涵和自己连面都没有见过，哪怕明明知道，那个纨绔公子根本就不会给自己想要的幸福，哪怕一入豪门深似海，她却还是义无返顾……
    因为，当初是路世筠找上门的。
    那时候的对话，到了现在，她还记忆犹新——
    “冷歆雨小姐，你父亲冷东明以前也算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现在遭遇不幸，我是来帮你们的。”
    “……帮我们？你是谁？”
    “我叫路世筠，可能你父亲并没有提起过我，但是我确确实实是他的朋友。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就会被送进青山。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进去了，这一辈子都别指望再出来。”
    “…………”
    “……我们路氏现在正在投资建一个医院，收留的病患都是针对你父亲这样的人，冷小姐，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在校大学生，但是品学兼优，表现一直都非常好，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女孩。我不想隐瞒你什么，我儿子需要你这样身家清白的妻子。你如果愿意嫁给我的儿子，那么你的父亲下半辈子，我都会替你照顾好。”
    …………
    嫁给他的儿子——路奕涵。
    歆雨微微仰着脖子，脑袋里纷沓而来的思绪，让她有些苦涩地扬了扬唇角。那时候，她还真以为路世筠找她会是让她做他的什么“情.妇”。
    不过显然，她是小人之心了。
    虽然付出了自己的婚姻，虽然从小到大的记忆之中，父亲真的从来没有提过，他有一位富豪朋友……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因为路世筠对她很好，而这5年来，她不仅学业有成，父亲的病情也算是有所控制。
    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一旁的秦樊刚已经按下了导航，“我知道路氏之前有投资医疗建设方面，所以这个医院也是路氏名下的？告诉我名字。”
    “……秦樊刚。”
    “嗯？”
    歆雨咬了咬唇，刚刚那个名字脱口而出，一出口，她倒是有些局促起来，不过他应得顺口，她也没多想什么，只是说：“……你不需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