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北晨很快换完了衣服出来，但对刚才的一切，他只字未提。
    他回到办公室便按了内线交代：“叫保洁进来清理一下地面。”然后回头看向跟在后面的她，“我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我得看两份文件，你可以到休息室等我，晚上一起吃饭。”
    “好。”小清连连点头，乖巧得不像话，她看着黎北晨的语气似乎转好，连忙趁机开口，“你不用管我的，我保证不吵你！那个，刚刚……”对不起！
    还未说到重点，秘书正好带着保洁进来，黎北晨抬眼看过去，出声交代：“给她拿个pad看电视。”
    然后他便转身去工作了……
    干净利落，浑身都透着疏离。
    小清挫败地垂下肩膀：明明就是生气了……
    ******
    秘书很快送了pad进来，而且还一条龙服务地调了时下最热门的偶像剧给她看。照理说，她还会再送一杯茶进来，但是想到刚刚那撒了一地的花茶……秘书这回学乖了，转而送了一盘洗干净的水果。
    送水果好啊！万一再扔的话，捡起来就是了，没什么“伤亡”的！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小清没去休息室，而是窝在了那张沙发的一角，心思完全不在那什么电视剧上，时不时地偷偷望向黎北晨——他正在看文件，全神贯注，根本就不看他一眼。他的眉头隆着，薄唇紧抿着……完全是生气的样子。
    他生气几乎不朝她发火，不会虐待她，不会欺负她，就只会整天整天地不理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往往要等好几天以后，他的气自己消了，才会继续恢复如常。
    可现在不是以前！
    她不想陷入之前的那种恶循环，再说这次，原本就是她错了！
    小清抿着唇，最后视线直接盯着他的脸。电视剧不知道是演到那一块了？pad里突然传来女主角的哭喊声，小清清晰地看到黎北晨的眉头一皱，她几乎反射性地抬手，连忙关掉了电视剧……
    是不是吵到他了？
    可是他还是不理她。
    这样要怎么道歉？……
    他说要一个小时的工作时间，结果就这么磨蹭了大半个小时。
    小清把pad扔到一边，目光才掠到秘书适才送进来的那盘水果——有苹果、有橘子、有香蕉……都是洗干净的。秘书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只能每样都送一点。
    她挑了其中的一个橘子，自己慢吞吞地吃了半个，很甜很好吃！然后她抬头看向他，犹豫了许久，她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朝他走去……
    他工作的时候很投入很认真，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搭理她，所以她走到身侧，他都没抬头看一眼。
    “橘子很甜……”小清小心翼翼地询问，说话的同时，她已弯腰，近乎讨好地将一瓣橘子送到他唇边，“你要不要吃？”
    橘子瓣擦过他的下唇，微微凉凉的感觉，让黎北晨倏地一僵——他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不理她的，他想独自冷静一下平复情绪，但是没想到她……
    她主动离他那么近，葱白的指尖近在眼前，也让他的鼻翼间萦绕着属于她的馨香。
    黎北晨只觉得胸臆间一阵发躁，在喉咙干涩之前，他一把推开了她的手：“我不吃。”
    当场被拒绝，小清讪讪地收手，面色尴尬地看着手里的橘子瓣——她没发现它擦过黎北晨的嘴唇！她只是觉得再送上去不好，原地丢掉也不好……
    于是，她抬手，塞入自己嘴里……吃了！
    黎北晨眼角的余光正好捕获了她的动作，他不由一怔，心中刚压制下去的那几分躁意，瞬间再度排山倒海来袭。他俊眉微蹙，忍不住转头朝着她看过去——
    她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撩他么？
    小清还在嚼着那片橘子，秀眉微皱，心事重重。她脑袋里还在想着主动求和、主动道歉的方式……思想神游了半晌才回神，正好撞上黎北晨深邃炙热的目光。
    她一惊，反射性地后退一步，这才意识到，她在他旁边站很久了。
    “我不是故意吵你的！”她识相地连连后退，把他的目光当成了警告，尴尬着咧了咧嘴角，抬手示意把空间让给他，“你忙……你忙吧……”
    他的脸色有些冷，她还是等他忙完再道歉好了。
    黎北晨沉着一张脸，眼看着她一步步后退，又窝回沙发的方向，心中有些恼：故意撩了他一次，然后再让他“继续忙”？他还哪有心情忙公事？
    她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天生萌蠢？
    “啪！”
    猛地合上文件夹，黎北晨索性丢开这些看不进去的公事，正式看向她：“我不看了。你晚上想去哪里吃饭？家里的佣人还没到，没人做饭。”
    小清眼底一喜，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忙完了？
    他开始安排晚餐，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这可是道歉的最佳时机！
    “吃什么都行。”自认理亏的情况下，她自然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她看到黎北晨起身穿外套，忍不住走上去，拉了拉他衣服的一角，“那个……刚刚我堂姐说，她们是去医院重新缝合伤口的……”
    黎北晨没说话，继续整理自己的袖口。
    小清只能一鼓作气：“对不起啊，我刚刚不分青红皂白就泼了你……”
    可事实证明，这还真不是一个良好的道歉契机！小清的一席话说完，黎北晨的脸色却不由沉了沉，表情似“哪壶不开提哪壶”般地臭了下来。
    “走吧！”他索性闭口不谈，冷然地跳过这个话题。
    小清咬了咬牙：还是生着气呢！这是他生气的常规模式！
    “黎北晨！”小手在他的衣摆上揪了揪，小清的神色歉疚，双手却是耍无赖似地紧扯着他不放，“真的是我错了！要不你也泼我一次……别生气了吧？”
    近乎执拗的道歉方式。
    黎北晨挣了挣，却没有脱开她牢固的十指，终究还是无奈地轻叹出声：“我没有生气……”至少没有为这件事生气！
    他气的根本不是她泼了他这件事！
    她和他闹过的方式还少吗？泼一杯茶算什么！
    他只是有些颓丧地想到——
    每次只要出现状况，她第一个怀疑的永远是他。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换来她的信任？
    “啊？”小清有些反应不过来，“没生气啊？”
    那干嘛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因为你不是已经知道误会我了么？”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黎北晨拉开近侧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车钥匙，“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气的。”
    他想：他也许真不该奢求那么多！她现在留在他身边，他就该知足了。
    他们之间谈信任……或许真的过于遥远……
    小清站在原地，直到黎北晨走到门口催她，她才蓦然回神，小跑着追了上去。
    他的那些话，让她很想问一个问题，但是扭捏到了电梯里，才正式问出来——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解释呢？你有机会说清楚的……”小清喃喃地出声，抬头去看黎北晨的反应，“幸好堂姐打电话来了，如果我不知道是误会，怎么办？”
    在她质问、发泄、泼水之前的那么长时间，他完全有机会把话说清楚，他甚至一句“我没有抓你姑妈”就能解决一切，为什么他偏偏不说，逼着她发怒？
    “黎北晨？”
    黎北晨没有马上回答她，他只是转脸看过来，目光幽邃莫名，眼底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嗤笑；“……我以为我不需要解释的。”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小清的气焰顿时完全消了下去。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也终于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
    可是——
    这回她完全不知道补救方式，只能无措地垂着脑袋：她当时怀疑他，这种本能思维……她也控制不了啊！
    电梯还在一层层下降，黎北晨的目光从她低垂的脑袋上移开，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降的数字，目光疏淡。他不奢望她给他什么解释，更不奢望今天的事会有什么补偿，毕竟本能误会了又怎么样呢？
    她“误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这件又算什么？……
    一路到了停车场，一路到了车里。
    小清是完完整整地体验了一回，什么叫气氛压抑。黎北晨不高兴，她便也被他带得精神低迷，闷闷不乐地在他身后走着，走几步，在他后背戳两下……
    她就这样时不时地“打扰”他两下，表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无声地表达着“对不起”。
    剩下的，她只能等他气消了……
    她刻意小心翼翼的***扰，让黎北晨的心间有些痒，他很想转回身去抓她的小手，很想牵着她一起走，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他对她越来越气不气来，却又对自己越来越气——
    因为，自己对她连生气的原则都快没了！
    *****
    上了车，黎北晨抬手，目不斜视地将一个小盒子扔入抽屉，然后专心开车启动。小清微微一愣，这才认出这个小盒子——这是适才秘书送进来的！
    秘书送这个进来的时候，她刚泼完他，秘书被黎北晨吼了出去，只来得及留下这个盒子。
    刚刚一眼看起来像是……手机？
    “我能看看吗？”她指了指抽屉，转头请示黎北晨。
    他刚浅淡地应了声“嗯”，小清已打开抽屉，将那个手机包装盒从里面拿了出来，拆开细细端详——果然是一部手机！而且竟还是和他同款的！
    黎北晨那款是黑色，这款却是亮白色，手感舒适，要价不菲。心照不宣的情侣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