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罗纱挂在床柱金钩上,然后,落座于床前锦凳。
像是一道光,照得她有些晃眼。
“是真的,好晕……”她还是努力挣扎着,辩解了一句,才将头转开,朝着床内做晕眩状。
修罗王卸了明光铠甲,换上锦绣常服,却是比那威武大将军,更让她发憷。明明是温润如玉的相貌,却时不时浮一脸皮笑肉不笑,一眼就能戳穿你的犀利与冷凉。
“平日不好好吃饭,尽吃些零嘴,如何不晕?”
可不,一言如剑,将她的罪行揭穿。她觉得一日三餐太荤腥,不想吃,便间歇吃些果子甜食,吃多了零嘴,待到饭点时,更不想吃正餐了,如此便进了个死循环。
至于荤腥肉食吗,自从七岁那年,高祖爷驾崩,八王夺嫡,她被母亲藏在东宫的幽暗地室里,靠一只鸡腿和一罐清水成功地挨过半月,出来以后光荣地成为太子父亲唯一幸存的孩子,高祖爷唯一幸存的皇太孙时,她就再也不想吃了。
一只鸡腿,让她把这辈子的荤腥滋味,已经尝尽。
当然,这种深入骨髓的烙印,她不会与任何人讲。
见着皇甫熠唇角微动,怕是还想就这吃东西的事情好生教训她,皇甫璎赶紧抢着说话:
“太医都说了,要静养,我是不是可以休息一段时日?”
“……”皇甫熠挑起如裁剑眉,大约是有些疑惑,她哪天没在休息?
“不早起!不上学!不背书!不写字!让季师傅他老人家也休息休息?”皇甫璎突然被自己心中的念头所感动,眼眸中迸出灵动光芒,腮面上泛起微微红潮,不觉撑起双手,坐起身来,与床前的冷面男子讲条件。
那种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信马由缰玩一天的日子啊,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吧。
“……”皇甫熠冷眼看着她,略略沉吟,却是不为所动,“先把那篇《平边策》拿来看看。”
“朕……”皇甫璎心中咯噔一下,嚅嗫着,打了个马虎眼,“还……还没写完。”
她不是还没写完,而是根本就忘了写。修罗王年初南下平乱,临走时,随口给她布置了一个功课,说是让她就北方夷族之患写一篇《平边策》,还说回来就要看。她怎么知道,他这么较真,还这么好的记性呢?在南边两个月,整日跟山地乱民打交道,都没把这点芝麻小事给磨掉!
“我说过,回来就要看。”皇甫熠面色无波,吐言也平和,但听来,却冷硬如石。
“我以为……皇叔是说着玩儿的。”女帝嘴上还在辩驳,可身体却不觉往床内缩去,她也不用天子自称了,被那深邃凤目一看,自觉就矮了气焰。
“我几时与你说着玩儿过?” 皇甫熠依旧是那副温和语气,眉目间却凝了些严厉。
“从未……”少女低了声音,低了头,不再与那冷硬目光对视,只敢盯着自己被褥上的锦绣花团,暗自腹诽。
可不?他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不是天子,胜似天子,不是太傅,却盯得比太傅还紧,不是父亲,却管得比父亲还宽……
皇甫璎肚子里的歪腻,一句接一句,如清泉冒泡,汩汩地直冒,只差溜出口来,可又不敢真地冒出半个泡,只能歪歪嘴角,使劲吞咽,把那些顶到嗓子眼的牢骚,和着口水吞回去。
“像你这样,日后如何亲政?”床前的男子,又是一句语重心长的训斥。
皇甫璎闻言,只能将头埋得更低,直至下巴尖儿都埋进了胸前的衣襟里。
偏偏头顶还传来一声轻微叹息,很隐忍,很克制的男子哼气,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睥睨与无奈,叹尽她之朽木不可雕。
皇甫璎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没有力,浑身的寒毛都在颤。
少息静默,淡淡熏香入鼻,沉沉气息入耳,她深吸口气,猛地抬头,迎着那睥睨神光,顶撞了回去:
“不能亲政,皇叔就废了我吧!”
一语喊出,说者与听者,齐齐怔住。
女皇陛下觉得终于捅破了冠冕堂皇的面纱,有种直面的痛快,不禁潮红了面色,呼呼吐气。
摄政王却定定地看着她,有那么好几息功夫,才在嘴角慢慢浮出一丝浅笑,幽幽问来:
“废了你?……你要何去何从?”
“我去东山长生观里,给无涯大师做女弟子去。” 皇甫璎硬着脖子,继续……顶撞。
她知道,自古帝王都是一条路走到黑。可是,她只求在鸩酒白绫的结局之外,寻一条遁入空门的出路。当然,去庵里做尼姑呢,要剃头发,她还是觉得有点丑,去道观做个女弟子,倒还使得。
“……”皇甫熠的那抹浅笑,就凝在了嘴角,脸色如乌云遮日,略略沉了声音呵来:“自古废帝,焉有善终?日后休得再有此胡言!”
说罢,起身拂袖,举步而出。
行至珠帘边,却顿住,略略侧了身形吩咐:
“再宽限三日,把那篇策论写了,拿来看。”
也许,对冷面修罗王而言,宽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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