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然不会记得了
我忽然挣扎了一番,奈何耳朵便是兔子的要害,一双耳朵被拎住,我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凤凰捏着我耳朵的手越来越紧,我不免怀疑这耳朵会被他活生生地拽下来
尊上,这兔子真可爱,能给奴下吗?奴下驯了它做个妖宠女妖攀着凤凰的手臂向他讨要,我一时间觉着就算给这女妖养着也比让凤凰看一眼要好上许多,它的眼睛真是水灵女妖忽然大惊失色地掩住口,趴下连连磕头,尊上息怒,尊上息怒,奴下不是故意要说039;水039;字的,奴下奴下只是一时昏头
凤凰脸色yīn沉地看了看她,我这才惊觉他的眼睛根本不是黑的,而是很深很深的血红色,红到若非这般接近竟错以为是黑的,我突然害怕起来,怕到竟要失口惊叫出声。他突然嘴角一挑,妖宠?有些东西,并非你想驯便能驯服得来的。你真心养它,却难保它哪日不会反扑于你
不过是只兔子罢了,何况它这么乖顺,不是猛虎,如何会伤到人?那女妖战战兢兢地说。
乖顺?凤凰提着我的耳朵将我又拎进了几分,那眼神压得我呼不出气,胸肺被闷得似乎要炸开了。我忽然惊觉眼前是我的杀父仇人,而我不但救活了他,如今竟还反复流连直到现在被他捏在掌心嘲弄!
我一时间心中纷乱,一抬头张口便住他近在咫尺的眉心。
啊!女妖惊呼出声。
凤凰一把将我大力地拎开,丢在一旁,冷冷地从唇角吐出一口气息,料峭凛冽,未必猛虎才伤人,兔子咬人才叫人心寒,不是吗?
我方才被他捏着,因而使出的力气并不大,只不过要破了他眉间一点皮,一滴妖艳的血色顺着他挺拔的鼻梁缓缓流下,温柔地停在了鼻尖上。我怔怔地看着,竟想起了那把柳叶冰刃,想起了嫁裙上大朵大朵开出的花朵,想起了他绝望的最后一眼我一时间神志不清,竟忘记了要逃,忘了怎么逃,忘了应该逃去哪里
他亦不伸手去擦那滴血渍,任凭它停驻在鼻尖,仅是微微垂着眼看着被掷在地上的láng狈的我,突然笑了一下。
一殿妖魔包括他身旁的两个女妖,都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这兔子该死!罪该万死!是我等小妖失失职职,漏网放放放它进来
兔子,就该去毛去皮,抽筋剜骨,放于火上烹饪。他抬头环视了一下大殿,缓缓道,上货架!
是是几个妖魔连个是字结巴成几段,踉踉跄跄地爬起爬起身,片刻后就架好了一团熊熊篝火,柴薪在其中毕剥叫嚣,热辣辣的火舌直往上舔。
这凡俗之火岂不玷污了这兔子?他重新拎起我的双耳并未使力,却让我全身血脉瞬间逆流,上三昧真火
我一抖。
须臾,有妖魔报,禀尊上,三昧真火已架好了。
凤凰缓缓一点头,那滴血终于滑落鼻尖,掉在了地上。他利落地伸手一扬,将我掷入火中,没有一丝一毫犹豫,杀伐果断。
火光顷刻间将我吞噬,热làng灼人,我闭上眼却在下一刻落入一个湿润的包围中。
魇shòu!有小鬼惊呼,天帝的魇shòu!
我睁开眼,只见那梅花魇shòu张口噙着我,闪电一般划过大殿,几个跳跃便向外飞去。亏我还以为将这尾巴甩开了,不想它竟偷偷跟着呢。
快!快抓住它!
不能让它逃了!
一阵混乱之中,我回首望去,只看见一团火光模糊一片。
第二十二章爱恨幡然
小鱼仙倌坐在chuáng沿,正低头给我手腕上药,他托着我的手臂,忽然将我的衣袖撸至肩头,我的整条手臂霎时毫无遮掩地bào露在他眼下。我一耻郝然,要褪下袖口,却被他使劲抓住动弹不得。
被他这般一捉,臂上伤痛猛地袭了上来,我倒吸一口气,嘶
从来不知道小鱼仙倌亦有粗bào的一面,我难免一愣。他却不抬头,两眼看着我被三昧真火燎伤而纵横jiāo错的伤痕。他眉宇一沉,嘴角紧抿,给我上药也不似过去那般温柔,倒像是报仇一般,用药膏狠狠地一下一下刮过那些烧伤处,疼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不敢吭声气,只好qiáng自忍着。
他生硬地给我上好药后,面色越发差了,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扭头便往外走。
在我意识到时,我已疾走几步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小鱼仙倌我唤了他一声,却不知如何继续,亦不知道自己拉住他想要说什么。
他头也不回地僵直着背,冷冷道:不要说了,什么也不要对我说。半晌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得像一片过眼的云,有些事qíng,还是不知道为好。越清晰越受伤
他垂目看了看我攥着他衣袖的手,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淡淡地道:放开我吧。
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依言放开了他的袖摆,许久后,他却不走。我默默转身回房,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一阵轻风,是他回身抱住了我,觅儿
我怔然,只听到他的胸口中隆隆作响,觅儿,不要再让我看你的背影了,好吗?我在等你回头,一直在等你回头,你知不知道呢?我说服自己,只要我纵容你放任你,只要我日日睁一眼闭一眼地自欺欺人,只要这些能让你开心,能让你的身体好起来,你便总有一日会看见我的好、看见我对你的qíng。可是,为什么你从不回头呢?为什么你宁愿被他用三昧真火焚烧也不愿意来寻我的怀抱?
他看着我,眼中黯淡无光,似乎万念俱灰,时至今日,你还爱着他吗?
我慌乱地推开他,你说什么?什么爱,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我恨他,我是恨他的!我忽然感觉浑身一阵寒冷,从骨头里生出的寒凉,我抱紧手臂想要给自己一点温暖,我只是中了降头术,你怎么不明白呢?
降头术?降头术我亦中了你的降头术,为何你却不来解?他垂头凄然一笑,你能放开我,我却永远放不开你
我看着窗外的去絮分开合拢,合拢分开,心中一时空dòng得像被掏去了心肺一般。
我什么都不明白
自从这次火中逃生后,我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去魔界,我怕看见他,也怕他看见我。我也总是避着小鱼仙倌,不忍看他,亦不忍他看我。
每日里,我只是喂喂魇shòu,种种花糙,数着小鱼仙倌带给我的凡人祈愿条,下界布施一下雨水。有时想想,凡人有了愁苦便向神仙许愿,神仙若有烦恼又向谁许愿呢?
自然是向天帝陛下许愿!水神若有什么愿望,天帝陛下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替仙上达成!离珠一脸崇拜地说起小鱼仙倌。
我瞪了瞪她。
仙上莫要瞪我。离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天帝陛下这么多年对仙上如何,别人不知,仙上自己难道还不知吗?看她大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架势,我正在岔开话题,却听她脱口道,听闻鸟族的首领近些日子便要定亲了,仙上什么时候和天帝陛下完婚?
我心下一沉,和谁定亲?自己亦是明知故问,却不知为何仍存了一丝侥幸
离珠尴尬地一咳,答非所问道:当年,这穗禾公主似乎还和彦佑君有过一段不清的渊源,听闻彦佑君便是因为她而被贬下界为妖的
看她那闪躲的模样,我再也无心听这些八卦传言。心中忽地一搅一拧,十分难过。
长芳主说:锦觅,你莫不是爱上那火神了?
扑哧君说:美人,你不会是被牵错红线看上他了吧?
小鱼仙倌说:时至今日,你还爱着他吗?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爱上了自己的杀父仇人?!怎么可以!我一时间惶恐至极不行,我要再见他一次!我要确认,我要证明,证明给我自己看!
当夜,小鱼仙倌赴西天与燃灯古佛论经。我再次潜入幽冥之中。
看见凤凰时,他似乎有些醉了,脚步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正走在回寝宫的路上,有两个女妖上前要搀扶他,皆被他推开了。他拿着一只玉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似乎对那酒并不满意,将玉壶一掷在地,壶身触地即碎,发出清脆持声响,吓得周遭侍从皆一下跪倒在地。
我不是说要桂花酒吗?他看了看一地的魑魅魍魉,都起来吧,去给我拿桂花酒来。
是是可昌,尊上,这就是桂花酒呀,冥府中最好的桂花酿一个女妖壮了壮胆子,困惑地说出实言。
嗯?凤凰看向她,位了一个长长的尾音。那女妖便不敢再辩驳,只道:奴下这就去拿桂花酒。
凤凰方才回身步入寝殿。少顷后,我化成水汽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寝殿里,他已衣带未解、罗靴未脱地闭眼躺倒在重纱幔帐的chuáng榻之上,一根白玉镶金的发簪掉落在地,锦被上铺满了散开的乌丝,似流水般沿着chuáng沿滑落些许。他的一只手亦滑落在chuáng畔,虚虚地拢着,想抓住什么似的握了两下,终是无力地滑下,长指苍白。
我蓦地想伸手握住那只手刚化出身形,却听到门外有低低的衣摆摩挲声,慌乱之中不知化了个什么藏于几上果盘之中。
两个女妖侍从端了壶酒进来,想是重新准备的桂花酿,轻手轻脚放在桌上后,看了看凤凰凌乱地卧在chuáng上,似乎想替他盖上被子,踌躇了一番,却终是没那个胆量。
她们正蹑手蹑脚出门去,其中一个女妖却一眼瞥过我藏身的果盘,立即面色大惊,伸手拽了拽另一女妖的袖摆。
那女妖随即回身,看了一眼后亦面上失色,立刻眼疾手快地伸手过来。看那方向莫非竟是冲着我钳过来的?
正在此时,榻上的凤凰翻了个身,两个妖侍吓得忘了手上动作,努了努嘴快速撤出了厢房。
掩门时听得一个女妖低声对另一个道:竟然是颗葡萄竟然有人不要命地敢将葡萄放入尊上房中到如今竟还有人不知道尊上最厌恶的果子明日便是此人明日便是此人魂断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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