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但见绿油油的扑哧君不知何时坐至我身后的石阶上,此刻正俯身津津有味盯了我的赤足瞧着,就像觅儿你若嫁了那个挂星星的夜神,其实也还可以同我双修一般。正是一个道理。不过话说,扑哧忽地哀怨抬头,险些撞上我的下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觅儿你怎的几日不见便转手至夜神手中?好歹也给我个机会不是?
那小天兵想来没我这般见识广阔、处变不惊,给突然冒出来的绿扑哧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待听清扑哧君的话后却满面放光急切往前靠了两步,问道:这位仙友所言可是当真?夜神大殿当真可以再娶?
扑哧君对着小天兵妖娆一笑,一本正经道:自然当真。
那小天兵被扑哧君的笑纹晃了晃眼,腮上一红,太好了!似是一桩悬而未决心事陡然落地,欢快释然一拍手,不想这一拍手,本来握在手中的红缨枪没了支撑一下声哐啷落在地上。
我心中亦哐啷一声,忽地明镜一般透亮,这小天兵莫不是看上小鱼仙倌了?
小天兵讷讷拾起红缨枪对我扭捏一笑,如若夜神大殿再娶,锦觅仙子可会介怀?
我连连摆手,道:不介怀不介怀!那是夜神之事,我自然不介怀!
小天兵愣了愣神,片刻之后,又扭捏了一下,问我:锦觅仙子可知夜神大殿喜欢怎样的仙子?
这小天兵问题忒多了些,话说起来我只记得小鱼仙倌说过喜欢我,却不晓得他还喜欢其他什么样的神仙,遂作了个表率,答道:应该是喜欢我这样的吧。
第四十二章
话说起来我只记得小鱼仙倌说过喜欢我,却不晓得他还喜欢其他什么样的神仙,遂作了个表率,答道:应该是喜欢我这样的吧。
小天兵嘴角沉了沉,眼见着便要哭了。
扑哧君却挑了挑眉,倾身问我:美人,你如何晓得夜神喜欢你?
自然是他自己说的。我据实答他。
扑哧!扑哧君老到一笑,差矣!觅儿天真了,男人说喜欢你多半和女人说讨厌你一样,不可信不可信!这qíng爱之事博大jīng深,内中猫腻甚多,最最讲究这言不由衷四字jīng髓。道行稍欠便栽于其间难以自拔。
那要如何知晓是真的喜欢呢?小天兵甚好奇,gān脆也拾了条石阶坐下来听。魇shòu蹭了蹭我的衣摆,温顺地卧在我的脚边滴溜溜着眼睛望向扑哧君。
扑哧大师众星拱月,一脸高深开坛讲法,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便会经常看着你发呆,譬如我现下这般瞧着觅儿。扑哧君满脸陶醉望向我,生生望得我抖了抖。
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便绝不会对你发脾气,譬如我对觅儿这样宠爱;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会在你开心的时候比你还开心,你不开心的时候哄你开心,会比你自己还心疼你自己,比你自己还懂得照顾你自己。譬如觅儿现下脚趾肿了,我浑身便像被碾过一般疼。扑哧君忽地握住我的脚一番揉搓,掌心微热想来用了些法力,给他一揉果然有些起效。
只是扑哧君捉了我的脚,露出满面小狗瞅见ròu骨头的神qíng着实有些骇人,我一抖,收回赤足穿入缎面鞋中,扑哧君恋恋不舍揽了下才放开,道:其实,除了我以外,天下男人都喜欢永远得不到的。扑哧君冲我身后华丽一笑,譬如
见过火神殿下!
我回首,北天门外守卫的两个天兵正对着个长身玉立之人齐刷刷躬身抱拳,那人华服焕然,面如冠玉,身后十来佩剑带刀之人将其簇拥其间,不是凤凰却是哪个。斜入天仓的两道眉下,皂白分明的眸子正瞧向此处。
想来凤凰带兵亲巡天门来了,我朝他友善笑了笑。他不置一词,目光蜻蜓点水掠过,刀光剑影闪了扑哧君一眼。
若我没记错,彦佑君素来不齿天界,如今三番五次返天界不知却是为何?
文人骚客有言,最是难消美人恩。彦佑自是为了美人而来。扑哧君又像瞧根ròu骨头棒一般瞧向我。
凤凰腰侧剑穗迎风动了动,彦佑君前科累累,所犯天条不胜枚举,如今莫不是想再攀新高添条闯天界之罪名?
扑哧君无甚所谓扇了扇衣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况,彦佑此刻所立之处虽近天界,实非天界,北天门外,隔了道门,算不得闯天庭。
凤凰手扶剑柄,笑得有些yīn森,素来知晓彦佑君善战,不若给彦佑君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入兵营立战功。彦佑君以为何如?
扑哧君一下像被戳了七寸,脸一并绿了。
恰逢此时,北天门外又施施来了另一队人,为首之人正是那鸟族首领穗禾,环佩丁当,罗衫重绣,身后跟着花花绿绿的鸟族仙子们。穗禾公主和煦浅笑近前来,却在一眼瞧见扑哧君时僵了僵,划过几分不安,旋即又恢复了面色从容对凤凰道:好巧,姨母唤我来叙话,本yù先拜见了天后再去栖梧宫中小坐,不想却在此处遇见火神巡天门。
凤凰对她亲切一笑,穗禾难得来天界,不若多留些时日再走。
鸟族首领巧笑嫣然,一颔首,如此,穗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忽而觉着,此刻北天门处三方人马就数我们这里最是古怪,颇有几分画蛇添足之感。正预备问问扑哧君要不要一同去小鱼仙倌宫中讨杯茶喝,凤凰却转头问道:你可是夜神帐下?
我莫名,我身旁不知何时已抱拳俯身的小天兵喏道:属下正是夜神营下。
既是夜神营下,此刻夜深星疏不去值夜却在这里作甚?凤凰练兵素来铁血,容不得半点瑕疵。
夜神殿下说过,说过,可以劳逸结合,该休整之小天兵倒是耿直无畏,不过在凤凰的眼神bī视下最终还是消了音,半途一掐,转作:属下这就去值夜!一挺小腰板,扛着红缨枪溜之大吉。
那穗禾公主望着小天兵的背影一叹笑,火神明知她是太巳仙人所出,又何必为难于她。有时顺水做做好人张弛结合也未必不可。原来这小天兵竟是个有靠山的,难怪硬气。只是,穗禾公主也不差,竟敢在带兵之事上劝诫凤凰,果然是天后号称与凤凰珠联璧合的熟捻之人。
既入军中,自有军规。半点差错行不得。不过,穗禾之提议张弛有度亦可商榷。凤凰言明立场,却也风度翩翩地给足了美人公主脸面。
穗禾公主满意纳了纳手,转身对我道:这位天后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仙子想必便是水神失而复得的爱女吧?
正是。我和善对她点了点头。身旁扑哧君面目闲适,然则我忽地忆起他已保持安静大略半柱香的时光,实在不容易。
穗禾公主亲切拉了我的手,道:原先一直知晓夜神与水神长女有婚约,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下锦觅仙子东风一至,恰恰又是花神之女,真真百花齐放,穗禾可否问个不当之问,不知婚期可定?届时大宴可莫漏了我去。穗禾公主话虽与我说,末了却不知为何目光淡淡飘向凤凰。
自是好说。婚期想来应该快了吧。因我曾连累鸟族蒙冤挨饿,我有些亏欠之心,正可借此筵席给众鸟儿们滋补滋补身子,以此功过相抵。
凤凰皂白分明的桃花目眯了眯。
第四十三章
凤凰皂白分明的桃花目眯了眯,在翦翦夜色中对我突兀绽出一笑,似红梅漫山焚皓雪,冶艳至极,四下之人望见凤凰的笑靥怔了一怔,鸟族仙子们一个两个腮上浮起如痴如醉的红云,孔雀仙子眼神一闪烁。
我却身上生生掠过一层寒意,凤凰虽然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素来xing子yīn晴乖张,对我不是冷嘲热讽,便是霸道地呼来喝去,何曾这般和颜悦色对我笑过,我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惧得低下头去。
凤凰衣摆忽地无风自动,手中宝剑哗然出鞘,戾气四溢,剑刃与鞘身相摩擦的声音锐利刺耳,剑身寒光一寸寸划过我低垂的眼睑。我心中大骇。
扑哧君身形一动,侧身挡在我面前,后背僵直紧绷,宛如上弦之弓,竟满是蓄势待发的意味。二人僵持片刻,凤凰突然仰头yīn隼大笑,怎的?我还能伤了夜神之妻不成?言毕,转身拂袖而去。好比打雷霹雳之后竟不下雨,留下一gān莫名其妙之人面面相觑。
孔雀仙子看了看我,便急忙追了上去,不知是否我的错觉,那不动声色的眼神之中竟有些不友善的怨怼。
我怔怔敲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惊魂不定。我不确定适才在凤凰如沐chūn风的笑眼之中是否读出了一逝而过的杀机
但见得孔雀仙子百步开外追上凤凰对他说了些什么,凤凰朝她摆了摆手似是回绝,孔雀仙子只得率了一gān鸟族仙子往西面天后所住紫方云宫去,一步三回首。凤凰却站在原地,抬头望着满天星辰不知冥想些什么,身后十来威武天兵天将肃穆站立,手中闪光的兵器气势凛凛。
扑哧君舒了口气,道:真真是gān一行,爱一行。这旭凤自打作了火神,满腹火气与日俱增。
我淡淡道:无怪乎每隔五百年便要自焚一回。
自焚?美人说的可是涅磐?扑哧君托腮沉思一番,评道:果然贴切得紧。
此时,就听得百步外一声失措惊呼:殿下!
我正杯弓蛇影着,被天兵这一喊急遽转头,只见凤凰手中宝剑哐啷落地,捂着胸口踉跄一晃,足下不稳,呼啦啦大山之将倾崩。我不晓得自己是否方才被凤凰yù弑我之念给唬过了头,神智颠倒,此番见凤凰要晕倒,竟然行动快于思想,一瞬便撇下对我絮絮说话的扑哧君腾云到了凤凰跟前。
我推开围拢着的几个天兵,但见扈章天将正伸手搀扶着凤凰的胳膊,凤凰垂目捂胸,眉宇合拢,似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折磨,口中却道:无妨,不过是上回为穷奇瘟针所伤落下的旧疾沉疴,忍一忍便过去了。
我心中一动,竟似有只蚜虫细细啃噬蛀入肺腑之间。听得那扈章天将急道:既有病痛,自须及时问诊,怎可忍耐拖沓。末将这便带殿下去老君处问诊,顺带讨得丹药医治。
扈章天将莫急,我有药石可治火神之疾。待我反应过来之时,话已出口,我不免懊悔,这凤凰适才想杀戮于我,我现下却不计前嫌yù救治他,未免宽宏大量过了头,来日莫要步上那东郭先生的后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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