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后,他愣了半晌,不明白我在匆忙些什么,只怔怔的点了点头,便退下整理了。确实啊,大伙皆不明白以往有了麻烦便躲开的柳默静这回怎么会主动凑上来。
晨姨和潇叔的事太过蹊跷,师兄们只说是被身着官服的人带走了。回来时,晨姨便只身带着潇叔的尸首,什么都不愿说。没隔几日,不眠不食,日渐消瘦,起初大伙只以为她是伤心,而后才知是被灌了毒,撑不过一侯。
究竟那些身着官服的人是谁?
晨姨说她的酒是酿给仇人喝的,可见她的仇人定是能喝到贡酒的人。所以,我必须入京,我要手刃那个负了晨姨的心还要了她命的男人!
想着,我快步回房,更衣,一个人偷偷跑去把贡酒全装上了马车。单腿跨坐着,等那王爷主子出现。这样也好,免得明日一早走时,那堆大男人依依不舍的送上千里最后又变了卦。
直到他姗姗来迟,眼瞧着比我梳洗的还清慡,原来这劭王爷不仅美得胜过女子,连打扮都烦过女子。睨了他们眼,我冲班泉扬了下头,待他们跃上马车后,我才探头招呼了句:王爷,坐稳了,小女子我驾车可疯得很。
马车的震dàng声伴着破晓,山间已有些樵夫忙碌穿梭的身影。颠簸中,我盘着膝挥着马鞭,轻哼着儿时潇叔教的童谣:俏丫头,饶chuáng头,心欢喜,织新衣,织完新衣织嫁衣
没料,劭王居然也轻声和了起来,这般浑厚低沉的男声,伴着。更让我缅怀开,可我知道,都过了,织过了新衣,绣妥了嫁衣,我贪求的安稳不曾到来,反见越来越远
又是久违的繁华皇城,阔别几日,街头巷尾一如既往的鼎沸荼糜。拒绝了劭王的邀请,我依旧选择住客栈,自在逍遥,有何不好。
烛旁,是我随意摊放着的诗册,今日逛集市时劭王相赠的,可如今的心境偏是不想去读。那字理行间的哀伤与我太似,怕伤qíng。蜷缩在卧榻上,我望着徐徐上燃的烛火出神,看血红的烛泪,滴落在断肠二字上,忽而摇头一笑。
见风起,袭着窗棂,作着扰人的响声,静谥中听起来格外揪心。我猛然起身,掩手chuī灭了烛火。
梳洗过后,天亮了,我随手拿起佩剑,锁上房门。想着耽误不得,还是早些把那些贡酒送进宫早些了事,也好着手晨姨的事。
检查贡酒的过程很繁琐,待到那边小太监来报备时,天已经近晌午,我话别了司酒姑姑便离开了。
多豪华的地儿啊,这里住着跟我有同一张脸的女子,一样的脸,却截然不同的命运。她有天赐娇宠,而我茕茕孑里,形影相吊。
叹了口气,我熟练的跨坐上离宫门不远的马车。动作轻便肆意,还是这便捷的衣裳适合我,那些锦衣繁华,柳默静担不得。想着,我斜眼靠在车壁,看宫门处的侍卫们公式化的盘查着马车。久了,便随意转着目光打发。
直到瞧见远处那道熟悉的纯白身影,他立着,嘴唇蠕动翕张似是在跟眼前的男子说着话,眼神却玩味的死凝着我。对上我的眼后,他突然笑了,仿似不经意,这个笑容诚如新婚那夜,温婉沁水。
可以了?侍卫的招呼声,在我听来就像福音,我感激的朝他绽开笑容,看得他恍神立着。没心思理会,我扬起马鞭,只记得想快些离开。
可惜天总不随我愿,马儿吃疼仰天嚎了声,刚起步,一抹翩白如风般而至。待我反映过来时,他已一脸痞笑,在我身旁,若无其事的冲着我耸肩。
有事吗?猛地勒停马车,我转首cao着平直音调相问。
我赶着回府,等了很久都没见马车来接,天冷,还好见着你。
他皱眉,盯着我变换明显的发型,脸色煞白。我望了望前头,状似不经意的道:不如去前头哨亭避避风吧,我一会还有事。
不是说一夜夫妻百日
他的话提醒了我,何必那么造作,送一程罢了。没待少清的话说完,我便扬起鞭呼啸而去,不算长的路途,我们如同以往一样静默着并肩行完,没有攀谈。
直到马车停在那扇熟悉的朱色豪门前,我才笑着看向他,轻声一句:到了。我只是想告诉他也告诉自己,伤过了痕留了,但是柳默静不屑再痛了。
少爷您怎么回来了,德功刚驾车接您家丁的话在见到我时猛地止住,尴尬着不知该怎么问候。
劳烦下车,我有急事。少清没有丝毫离去的意向,我扬高了音,真有股冲动想拔剑斩了他。
有多急?赶着去劭王府吗?他还是笑,悠闲的很。我瞧着远处,不愿搭理,他仍旧自得其乐的开口:我去了晨潇酒庄,被劭王府的侍卫挡在了山脚下。
你去那做什么?总算我回头,给了他注视。他眨着眸,回答的顺理成章:晨姨和潇叔出事了,我怎能不去。
他们不需要你的祭奠,我不想他们连走都不安稳。只怕到时没赶上六月飞雪,倒听闻冬雷阵阵了。我轻嗤了句,带着浓浓的讽。
去客栈,有要事跟你说!少清咬牙切齿的迸出话,qiáng忍着不对我叫嚣。
不
默静姐!话还挂在嘴边,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声满含兴奋的称呼飘然而至。我转头,看着门边笑脸盈盈,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少歆。
缓过气,我忽然真有几分顿觉亲切,冲着少歆娇笑。
你没事就好,听说了酒庄的事,可把我娘和大哥急坏了。她上前拉着我的手,很是自然。我睨了眼那还死赖着不走的男人,他转过头,那表qíng丝毫都不见少歆口中的焦急。
她自有贵人相助,容不着我们担心。没看我,少清自顾自的酸了句。
没等我给出反映,少清却一把抢过我握在手中的缰绳,qiáng搂住我的腰,力道大到我挣脱不开,离去前冷声冲少歆扔下话:我们还有事。
马车被他驾得飞快,甚至不顾及来往躲闪的路人。我顿时觉得好笑,也丝毫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当真要到永远回不去了,才想着珍惜吗?颠簸间,我突然启唇,也不管少清是不是能听见,低哝了句:晚了。
还好。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居然还分神回了我话。
不再惊讶,我乐得空闲让他驾车,闲暇的赏着街边倒退的景。不管他觉得如何,我怎么也忘不了往日怨,早晚又如何,柳默静变了。
推脱不掉,我便也懒得多费唇舌,少清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跟我入了暂住的客栈。刚跨进门,掌柜的就匆忙上前,比起昨日,看我的眼神谄媚了许多。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方才有人找您呢。他挥开上前看热闹的小二们,堆笑冲我说着,居然还作着揖。
有人找我?我好奇的睁大眼。
恩,是劭王爷,还留了话,说是改日再来找您叙旧。小的为您从新整理了间上房,加了碳炉,姑娘要是还有吩咐,尽管说便是。
我点了点头,抚了抚犯着嘀咕的肚子:替我多温些酒,弄些菜端房里来,天寒呢。
是是,小的这就让人去准备。
微笑谢过后,我便随着小二去原来的屋子整理了下东西,去了新的上房。果真是清慡gān净,一进门就暖暖的,好象家的味道。
你这一回京,还真是劳师动众,满城风雨。少清自在的入座,好似在他家般的惬意,完全不把我的不满放在眼里。
呵,来回千里,劳师动众一番也该。不如怡妃,生生立着不动,一人凝泪,就惹得天下撕吼。我整理着衣裳,话也是随口而出的。
我怎么觉着有些酸。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句话,从前怎么就没见把我的事那么上心的。
我抛下一堆衣物,没心思打理,晨姨的事又涌上心口了。倒了杯茶,一口猛灌下,才算定了些心神:彼此彼此。
没待我回神,少清突然起身,环顾着屋子,抛出莫名的要求:我想喝樱桃酒。
都过季了,上回酿的都喝完了。我没经思考的答道,转念才觉不对:你喝过樱桃酒?
是啊,赏我喝的人说,那叫默酒,是一个女子亲酿的。呵,那酒入喉的味跟入心一样,甘酸。他支着头,斜眉冷瞧着我,鼻间哼出的音像是终于把憋在心头良久的话给说开了。
那本就是我胡乱配的酒,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师兄们全当真了。在我看来,不过只是一坛凡酒罢了,送谁都一样,没料过会这么巧合:你认识劭王?
打小一块长大的。他盘错着双手,挑高眉梢,望着我的眼神愈渐纠结:潇叔曾说,你在酒庄从不酿酒,因为你的酒只能酿给最爱的人喝。我翻遍你的嫁妆,还有中秋时大师兄送来的酒,都没有默酒。可我,居然在劭王府尝到了。
那又怎样?只是潇叔的一句话玩笑话罢了。
默静,天下间当真有你在乎的事吗?他忽然起身,与我挨得极近,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的顺其自然,眉心纠得死紧,困惑的问着,好似这问题捆饶了他良久。
曾经有,而且很多,现在全没了。
我的话让他顿怒,握紧的双拳连关节都开始泛白。正凝重的气氛,幸被小二及时送酒前来给赶去了。
对了,你怎么会去皇宫?我扯开话题,状似不经意的问,暗想着以少清的人脉兴许能替我探来些消息。
为了霜降时怡妃的生辰宴,皇上让我去帮忙瞧瞧,好搏怡妃一笑。
怡妃的生辰是霜降日!我大惊,手中的酒险些落地,音调不自觉的上扬。惹得少清满脸困惑不解的望向我,轻问着:怎么了?我摇了摇头,没说太多。
心里顿时觉得好凉,是我念及太多,自信太多了吧。少清于我,兴许只是觉得酒逢知音,纵是没有夫妻qíng分,好歹也能做个朋友,偏是我自做多qíng的想了太多。他会为怡妃出资办生辰宴,却不记得我是哪日生的,多可悲。
喂。想得正深,他懒懒的唤了我声,续而踌躇了半晌问道:你说怎样才算真正的在乎一个人?
这话把我难住了,怎样才算?顿觉,一直以为我曾经对少清就算,现在想来那也不过只是因为妥协才应酝而生的伎俩。在乎,即是爱吧,我呆怔着,悠悠低喃:一个男人不求回报默默守护了一个女人几十年,算是在乎吧?潇叔说,不管相隔多远,即便yīn阳或是天地,他都能记着晨姨的模样,因为那一颦一笑已刻心端,在乎,呵,便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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