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蕙”,而不是“江蕙”。
“我不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沙哑的声音,我还记得小时候她总会用这样的声音来斥责我,每一次,她都像是要把肺给撕碎,扯着嗓子骂我。而现在,她近乎平静地窝在沙发里,声音嘶哑。这样的场景让我觉得心头微微发酸。
我折过身子看着她,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摊在棕色的沙发靠垫上,露着一缕白发。很奇怪,就在昨天,她煽我耳光的时候,我还没看见这样的白发。
“坐着吧。”她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指着身边的沙发示意我坐下,然后半眯着眼睛看着我,“咱们不干了吧。”
“什么?”我没听懂她的意思。
她看着我,“我是说,奶茶店的生意,我们不做了吧。”
我手心一阵发麻。我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的将它们放在膝盖上,以此导致了血液的流通,还是因为某根神经的悄然阻塞,总之,它们微微麻醉。于是,我微微侧了侧身子,摩擦着双手。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参透了江采文的无精打采,说到底,她的无精打采是因为钱。因为奶茶店的经营状况直接关系到我的收入,而我的收入又直接关系到我每月交给她的那一千五百块钱。
女人,越是衰老,也就越会变得无可救药。她们总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显身手,甚至不顾形象地站在大街上对骂。可是,追根究底,她们又是可怜的,因为她们被岁月磨掉了青春,被现实偷走了梦想,如今的她们,也只剩下能抓得住的那些利益关系,因为这些利益直接关乎着一日三餐。填饱肚子,总是最重要的。
“当初老板交到我手里的是一个顾客如云的好铺子,现在,我不能还给人家一个烂摊子。”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固执?”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我想把积压在心底的东西统统吼出来,我因为没钱吃饭而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时间去做兼职,我也想过着被家里养着的日子,每月拿着父母给的生活费逛逛商场,买女孩子都喜欢吃的零食甚至是化妆品,还有衣服。但是我没有那个资本,我装不了小资甚至是高贵,我只得站在商场里一遍接着一遍地问来来去去的顾客:“您好,要不要试试我们这里的新产品?”我尽量让自己面带微笑,哪个顾客都不愿意看见推销员的苦瓜脸,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在哭。我过早地背上了生活赋予我的重量,让我清楚地看清了这个世界,看清了生活的艰辛,而我也因此丢掉了做梦的年纪。
一个女孩子,一旦丢掉了梦,那么也就意味着她过早地衰老。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把这番话说出来。我心里清楚,这些苦也好,累也好,我默默地承受就够了。我拗不过生活,拗不过现实,所以,我只能承受。就像我承受着陶婉怡和萧嘉懿在一起那样,默默地藏在心里就好了。
江采文没有说话,她只是垂下了身子,整个人像是塌在了沙发里一般。我看不见她的脸,我所能看见得只是她日渐单薄的身体,而这身体,我闭上眼就会在我的脑海里晃荡。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江采文不曾在我懂事时起便一遍遍地提醒我说我是她捡来的孤儿,那么我会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会在很小的时候趴在她怀里撒娇呢?我不知道。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我能清楚地听见窗外传来的车鸣声还要空调运行的声音,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只不过,这样的寂静并没能持续多久,我的手机响了,是一连串陌生的数字。
我拿起手机去卫生间接电话,在我关上卫生间的门之前,我又扫了一眼客厅,准确来说,是江采文,她依旧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我按下了接听键,是王馨蕊。我没存她的号,但是我没能忘记她的声音。
“江蕙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怎么,王馨蕊小姐又准备请我喝咖啡吗?”我冷笑。
“如果江蕙小姐乐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喝。只不过,在喝之前,我想,我得送您一份礼物,权当是初次见面的误会。”
“受用不起。”
“可别这么说,这份薄礼可专程为您准备的,无论如何你也得接受,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想必这份薄礼你也见到了,怎么样,感觉如何?”
“你在说什么?”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新开的奶茶店啊,离七色花不远的,怎么样,感觉如何?”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身体里的力量在一点点地往手心里窜,有丝丝的汗水斑驳了手心里的纹路。我将掌心贴在了裤子上,来回地擦拭。可没有用,很快,依旧会有汗水爬出来。
“江蕙小姐,你们七色花奶茶店的服务生已经有六个弃暗投明来到了我们奶茶店,怎么样,你要不要也弃暗投明投奔到我这里?我会给你开双倍的薪水。”
我尽量想保持自己内心的平和,可实际上我做不到,我已经爆发了。我把手机抓的很紧,“王馨蕊,你想整我就直接冲我来,碍得着七色花什么事。”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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