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大概明白了,也没再追问下去,心底却好像灌了蜜一样,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来。
用完膳后,燕骥亲手给她披上雪白又厚实的披风,系好领口的带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才牵住了她的手。
“走吧。”
前几日才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冷风阵阵,吹得唐轻歌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抬眼望去,宫道两旁堆积着厚厚的积雪,红墙绿瓦上皆是白茫茫一片,煞是好看。
燕骥没让宫人跟着,就这样牵着她,慢慢地沿着宫道走着,时不时也有宫女太监路过,哪怕他没穿着显眼的龙袍,宫人们也瞬间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是看见了什么玉面修罗,惊惶得不行。
端是观察着宫人们的反应,唐轻歌就已经能感受到,书里描写的,他暴君的形象,在弑兄夺位那日,就已经在世人的心底根深蒂固。
人人都盼着他死,可是明明,他才是受苦最多的那一个。
下意识的,与他交握的手又扣紧了几分。
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了些许燕骥体内生出的寒意,总算让他染上了些人的温度。
察觉到她的动作,他垂下眼,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将她身上的披风拢得更紧了些,“冷吗?”
唐轻歌笑着摇摇头。
两人走到一片湖边,深冬时节,湖面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冰下还依稀能看见动弹不得的鱼儿。
燕骥抬手指了指湖岸边的一处,声线清冷,“看见那块石头了吗?”
唐轻歌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块色泽比其他毗邻的石头都要黯淡的石块,仿佛是被什么液体浸润了许久,覆盖住了原本的颜色。
唐轻歌眨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是答道:“看到了。”
燕骥浅浅扬起唇,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透过那块石头,像是在望着什么别的东西,声音平静。
“从前呆在皇后身边时,每到这个时候,其他皇子就会吩咐太监,在冰面上凿出一个足够容纳一个人的窟窿来,在我的脚上绑上石块,让我泡在湖水中。”
他的语气仿佛在谈及今晚吃了什么一样淡然随意,却让唐轻歌呼吸一滞。
“岸边的那块石头,上面沾着的,都是我的血。如果我不能抱紧它,就会沉下去,葬身在这片湖底,最后变成一缕孤魂野鬼。”
随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唐轻歌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
冰天雪地里,瘦削单薄的少年,在冰冷彻骨的湖水里瑟瑟发抖,被所有人当成欺/辱折磨的对象,只能牢牢地抱紧那块锋利尖锐的石块,哪怕被刺得血肉模糊,也不能松开手,只能靠着惊人的意志力,还有滔天的仇恨,终日隐忍求生。
“燕骥.....”她的嗓音有些涩,眼眶也倏地开始发酸。
他却好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情绪一般,一言不发地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又到了一处荒废了的小厨房。常年无人打扫,里面落得尽是灰尘,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脏乱不堪。
视线落在她洁白无瑕的衣裙上,燕骥轻叹了声,似是有些遗憾,终是没舍得带她走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面的小院里。
后院同样极为荒凉,两颗光秃秃的榕树间,是一座枯井。
每棵榕树粗壮的枝干上,竟还缠绕着一根生了锈的铁链,陷在厚厚的积雪里。
唐轻歌还未回过神,燕骥就松开了握着她的那只手,抬脚朝其中一棵榕树的方向走去。
他蹲下身,捡起那根铁链,抚去上面落着的雪,眸光一瞬间变得阴翳而诡谲,他将铁链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手掌上,近乎自虐一般的力度,掌心瞬间紫红一片。
唐轻歌一瞬间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脑中忽然蹦出他之前告诉过她的话。
与狗争食。
所以,这两条铁链,其中有一条,就是曾经为他准备的吗?他究竟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摧残和折磨,才让这硕大的深宫里,都充斥着痛苦的影子。甚至,唐轻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做皇帝。也许对别人来说,是梦寐以求,可却是他痛苦的根源。他想离开这个压抑痛苦的地方。他借帝王之位复了仇,可受过的伤害从未因为时间而消磨半分。
他报了仇,可却又被一道枷锁禁锢住了。这道枷锁,与从前皇后给他的不同,他可以活着逃脱皇后的控制,却不能活着逃离那把龙椅。
他漫无天日地在苦海中挣扎浮沉,无力自拔,寻不到解脱。
名为心疼的情绪席卷了唐轻歌的心,让她连呼吸都变得那样困难。
下一瞬,她冲上去,慌乱地上手解着那条沉重生锈的铁链,越是慌乱,就越是解不开,眼底的泪水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冰凉的泪带来的湿润感让燕骥终于从梦魇中脱离出来,目光中的狠戾嗜血也在看见她的动作后一瞬间褪去。
铁链沾着黑灰,沾染上她白皙漂亮的指尖,破坏了本来的美感。
心尖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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