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一个落寞的身影，步履缓慢地走在荒芜又凄凉的黄泉路上。
    在那人的肩膀，一个阴气形成的虚影忽左忽右，时而脸色凝实，化作一个柔美女子的面容。
    他是钟牧。
    当今冥界的太子。
    然而，他却如同逃离一般，在冥界大战之时，走在前往人界的路上。
    “小倩，终于走完了这条黄泉路。”
    “最多再有半日，便能到达鬼门关。”
    钟牧的声音没有了半点轻浮，成熟而又浑厚的嗓音，在漆黑的土地上飘荡。
    趴在肩膀上的虚影，并没有任何回应。
    “这些时日，若非有你陪伴，我恐怕没勇气走上这条路。”
    “父亲此时让我离开，应该是做好的决战的准备，但，我是他的儿子啊，只要他点点头，我就愿意与他并肩作战。”
    原本钟牧已经考虑的很清楚，离开冥界，在大哥的庇护下，生命会有保障。
    在父亲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他就已经懂了。
    那位如今的冥皇，并不看好与秦瀛的决战，他让钟牧离开，更多的是不愿意看到父子二人一同死在战场。
    这是一份沉重如山的父爱。
    但，却并不是钟牧想要的。
    “罢了，你也听不懂。”
    钟牧神色凄凉的望着幽幽暗暗的黄泉路，“父亲，我会按照你的嘱托，好好的活下去。”
    “呵呵……”
    清脆的笑声，自肩膀传来。
    钟牧浑身一阵，不可思议的牛头，望着笑意如花的那张脸。
    这么多年了。
    她第一次发出声音。
    “小倩，你会说话了？太好了，你终于恢复了。”
    虚影忽然从肩膀脱落，站在黑色的土地上，一点点凝出聂小倩的窈窕身影。
    还是那个记忆中的样子。
    少了些妩媚，多了一些单纯。
    “小倩，你记得我吗？”
    这是钟牧最担心的问题，如果一百多年的陪伴，换来的是遗忘，他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
    “呵呵，你是钟牧哥哥呀。”
    聂小倩声若银铃，一字一句敲击着钟牧的道心。
    钟牧哥哥。
    正是钟牧每天念叨的称呼，为的就是聂小倩若是恢复，哪怕丢失了记忆，也能重新记住这个陪伴了一百多年的人。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钟牧猛然抱住了柔弱无骨的聂小倩，一滴滴冰凉的泪水，打湿了苍白的脸庞。
    “你还记得我，谢天谢地。”
    其实，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钟牧很早就知道，聂小倩的心里，更喜欢的是李星河，也是为他而死。
    如果聂小倩恢复记忆，兴许对钟牧只有感激，而不是爱。
    一个全新的聂小倩，心里只有钟牧的聂小倩，是最好的结局。
    黄泉路上，钟牧抱着聂小倩已然泣不成声。
    这些年，他过的很苦，有太多事情，压抑在心里。
    其中就包含对聂小倩醒来以后的担心。
    如今，一切的付出，都值了。
    但，聂小倩醒来，钟牧的脚步却再次迟疑。
    “小倩，你告诉我，是该前往人界，还是回到父亲身边？”
    聂小倩懵懵懂懂，她听不懂钟牧的意思。
    “这样吧。”
    钟牧郑重站在聂小倩面前，说道：“现在你来选，这边是人界，这边是冥界，你想去哪里？”
    钟牧伸展双臂，分别指着两个方向。
    之前答应父亲离开冥界，除了父亲的意愿之外，更多的是担心冥界局势动荡，会牵连到没有恢复的聂小倩。既然聂小倩已经凝聚出身体，并且修为也恢复到元婴境的样子。
    钟牧的后顾之忧也就没了。
    回到冥界可能会死。
    但是，如今的人界也并不比冥界安稳。
    钟牧拿不定主意，只能听天由命，让什么都不懂的聂小倩来选。
    聂小倩抿着嘴，认真地思索着。
    人界，有一种她害怕的气息，那是来自人间的阳气。
    而冥界却让她感觉到渴望，阴气旺盛的地方，能让她修为恢复。
    “这边……”
    聂小倩笃定的拍打着钟牧的左手。
    与人界一样，冥界的局势，同样对三界这边不利。
    在钟牧离开以后，钟馗组织了一场大战。
    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钟馗带领着冥界的阴灵，退到了最后一城。
    十大城市，丢失了九座。
    关乎冥界安危的轮回盘，是没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无论是钟馗还是秦瀛，都明白一个道理。
    轮回盘存在，冥界能够正常运转。
    一旦轮回盘被战争焚毁，冥界阴灵再无转生之机，冥界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
    这样的地方，谁都不会去动。
    相对于冥界战局双方的理智，人界就没那么多顾忌。
    可以说是百无禁忌。
    曾经的华夏北方，连日来炮火连天。
    生死城以南的地方，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尽管人界已经不是第一次与修士斗法，但，这种程度的战争，超出了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的残酷性。
    修士身死，不光是灰飞烟灭，连神魂都要泯没成虚无，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
    死亡，真正做到了一了百了。
    这一日，地仙界三大宗门，又组织了一次进攻。
    护山大阵经过多次修复，威力已经大不如前。
    加上这次冲击的力量，超出了之前的任何一次，地仙界的那些修士，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一般，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不对劲。”
    郭玉锦身穿铠甲，飒爽英姿的站在城头，观望着地仙界的这次进攻。
    “掌教，地仙界这样进攻，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陶子明换上了一身道袍，装模作样的弄了一把凡俗的羽扇，坐实了当世小诸葛的名声。
    唯独可惜的是那副尊容，着实与传说中的那位卧龙先生相去甚远，否则也能担得起羽扇纶巾的称呼。
    “应该是他们的支援快到了。”
    陶子明淡淡说道：“不能一味放手，玉锦，传令下去，让护灵军不必留手，组织灵气炮攻打。”
    “掌教不可，护灵军上，必然要打开阵法，万一被地仙界趁机攻入，人界可就全完了。”
    “你有好的办法？”
    面对陶子明质问的目光，郭玉锦心中一凉。
    的确，在双方实力出现巨大悬殊的情况下，再加上地仙界如此猛烈的进攻。
    护山大阵破碎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去吧，拼死一搏，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是。”
    郭玉锦领命而去。
    站在城头的陶子明，道袍被风吹起，他目视生死城南方，除了黑压压的地仙界修士之外，隐约看到大后方的尘土弥漫。
    那些是地仙界的支援。
    “师父，你再不来，人界可就真的撑不住了。”
    陶子明的一线生机，仍旧寄托在李星河身上。
    没有帝君的人界，抵抗不了地仙界的入侵，守不住人界最后的山河。
    “师父啊，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