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他心动;我咳他抚掌叹“慧极必伤”,我笑他也喜悦到恍惚。莫非真如逆潮人骂的那样,“功名霸业皆为虚幻。千金美妾,万户公侯,百年之后一抔黄土罢了。千秋功名,一段清商,史册上短短一行思量罢了。”难道我所应珍惜的,只有他一人和当下吗?
不是这样的。利益仍要图,功名仍要书。总要有人站出来,在山岳倾颓间予人以偎依。无利可图,是利益已经图尽。无功可书,那是史册不敢载我名。战于沧海不见归途,不见归途又如何。
九月风来,立秋庆功宴又当开。琴瑟不张,收税在立秋之后。虽遗憾不见旭日东升,香柏葱郁于山谷;也悲哀难会明年花红,春松秋菊夏芙蓉。病痛折磨我久了,南楼月还高挂,西天星辰却低垂。但见白玉梳断,青铜镜碎。君以国士待我,送出十里长亭,五里短桥;便以国士见报,报之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鸿雁能长渡,老骥识归途,公子有心便永远不老;海晏盼河清,颂歌又飘悠,相随便结义至死不渝。
我最担心的是重黎宣。若说大道分两旁,一条阳谋傲岸光明正大避无可避,一条阴险诡诈破而后立,无所不用其极。殊途同归,重黎能开出第三条,而后把原有的两条堵上。
我理智到近乎残酷地计算着自己的死期。时刻、距离、方式——最大化地利用这件事,让爱我者惦念一辈子,一辈子被执念所驱使践行我志。让政见不同于我者抱憾一世,一世初心不负却有足以保身的瑕疵。让我身后的人,遗憾不得与我共事;我当代的人,即使闻听我的离去也有余威。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消弥在他一笑里了。
我舍不得。
我愿用我半生的风沙,换他掌心余温长留。我想借他的温度,点亮彻夜的黑暗。我为他的遭遇不公,却不太想承认这不公一部分来自于我。
对不起。
我……
有的话曲说不得。罢了。
如果有来生啊……
第三十一章 火将燃烽烟再起 水渐浑暗流涌动
若问文朝朝堂上权倾朝野的人是谁,那么必定是公子荆悦。
但要说真正使文朝官员百姓心下安定的,还是被称为“文朝双璧”的那两人:镜里君倪相和石中玉郭四娘。非要加的话,也许还有两人:只这两人背负黑暗让人诟病,民间是耻于说二人名姓的。
正如刘舸所评价那般:“侯爷风流懒散,倪相固执受嫌;重黎阴暗不择手段,刘某声名狼藉,早失民心。”
十分有趣,这文末四大谋士,各有各的明显弱点。
但最让岭南及夏头疼的是,这四人哪个都不能利用:
郭四娘以女子身出仕,抛开世俗观念。一月复国,悬丝而上,步步惊艳让人叫绝,早已把所谓“弱点”转化为韵事美谈。且聪明人都知道,她多半是借这花名保身,其目的在于“诽在己而誉在上”。至于所谓“懒散”——不久后她战中大病吐血后,朝中上下自会对她不上朝、不议会的行为几乎是默许甚至纵容。她像狂徒一般,每次行军都押上所有:她早不在乎女儿身、寒门景,卡着那一点点算尽了的几率,扩着文王室的版图。
文朝双璧里另一人,倪昌倪绵泽,说白了就是找不到弱点,因为过于温润卓越,反而可能受嫌——可他又是文朝最坚强的后盾,公子荆悦的引路人、支持者,郭四娘的至交好友:可以说若没有他就没有公子,也没有郭四娘;刘舸处于半隐退状态,只求一个明哲保身,除了上朝从不出门,甚至闭门谢客。熟人见倪相,他会自称“昌”;见重黎,他会自称“宣”;便是贞侯也不会在意这般的小节,她会自称“曲”。唯有刘舸——他连自称都不用时人惯用的以名代己,但说“某如何如何”。
这就迫使他国把视线放在重黎宣身上。可——他们很快就知道现在的猜测完全正确:这人就是个疯子,一点儿也不在乎名声和其他外物,处世就和他作战那样不计代价、永不和解。他是那种哪怕失了武器折了双臂,也能扑上去用利齿咬断敌人咽喉的人。
“晏秋年少拙钝大器晚成,忘辛家门落魄孤苦伶仃,三粟名声不显。”郭四娘边用墨划着重点,边复述一遍给荆悦听。
——她原是亲自展露出这种弱点,好让人早做准备。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最为致命。
——爷就撂这了:
暗地里的,没有了;明面上的,动不了了。
无懈可击。
……
岭南山川,但听一声“谋主”悠悠。
大抵是文朝七百年留下的痕迹,哪怕是乱世分崩离析,诸侯也把麾下最得力的谋士单划出来。这人不必真的百谋百中似鬼似神,但他必有一点:使一众同为能人异士且心高气傲的同僚心甘情愿折服,然后凝聚成一块铁。
这个人被称为谋主。当今世上谋士无数,谋主却仅有两位:一是文王正统郭四娘,二是被人们称为“岭南苟常”的常叙。便是林阳,都不算在内。
常叙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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