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亮说得很含蓄,这是因为解试主考官实行各州交差任命,一般要到考试前半个月才会由朝廷定下各州府的主考官。
比如三年前的平江府解试主考官是扬州州学教谕王岚,直到考试前十天才秘密来平江府考试院上任。
这时县学各个首席教授都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一些消息,然后根据主考官的喜好以及日常言行来判断他出题的范围。
而现在距离解试还有三个月,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主考官会是谁,范宁居然开始押题了,不客气地说,范宁的这种押题毫无依据。
范宁当然知道考前半个月才开始任命主考官,自己现在押题是有点难以说服人。
但问题是,对策题考得就是学生对国家大事以及经济民生的思考,如果考前半个月才押题,学生根本就来不及去调查实践。
比如九年前平江府解试对策题是《论官茶法的得失》,把绝大部分考生都烤糊了,有几个人了解《官茶法》的?
再比如三年前的科举对策题是《论江南运河之利》,张谊通过他兄长的渠道,提前三天得到了题目,以每人收二十贯钱为条件给他的数十名弟子泄露了题目。
但结果呢?三天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去了解运河情况,导致学生事先得到了题目也没有意义,他的弟子一个都没有考上举人。
所以范宁尽管知道这次解试对策题的内容是《劝农》,他还是要早早告诉大家,让大家早做准备。
范宁笑了笑说:“我和王县令聊天时得知,这两年朝廷对官员在劝农方面的考评要求非常严格,远远超过以前,所以直觉告诉我,今年的解试对策题和劝农有关。”
范宁见段瑜眼中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又淡淡道:“我并没有要求大家必须接受我的判断,这个完全是自愿,我不勉强大家。”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个学渣的抉择
今年的大暑要比前几年热得多,入夜,宿舍里又闷又热,俨如蒸笼一般,令人无法入睡。
不少学生夹着席子到院子里睡觉,但很快便受不了蚊虫叮咬,又不得不返回宿舍。
宿舍里很安静,只听见段瑜低微的鼾声,他体质较弱,酷热反而对他影响不大。
“范宁,睡了吗?”苏亮在屏风的另一头低声问道。
“睡不着啊!”
范宁又困又热,有气无力地道:“我觉得说话都在出汗!”
“要不我们去勤学楼露台上睡吧!昨天不少人去睡了,说那边风大,比较凉快。”
范宁想了想,一翻身坐起来道:“走!去勤学楼。”
两人穿上衣服,各自夹一卷竹席,带一壶凉茶,离开宿舍向勤学楼走去。
“范宁,你觉得真会考劝农吗?”走出宿舍不久,苏亮便小声问道。
“这是我自己的判断,你可以适当准备,如果不考,对你的损失也不大。”
苏亮叹了口气道:“我考虑过了,劝农这种题目其实并不算冷僻题,每个人都知道那么一点点,都能写出一篇文章来,但如果想写一篇高水平的文章,就得花时间、花精力去深入了解。”
“年初我们游学时,董坤他们也花了不少精力去调查这方面的内容,你可以看看他们整理的资料。”范宁笑着建议道。
“还是不够,毕竟只是资料,很多东西必须要自己亲自去体验,我打算县考后请几天假,去帮我姨娘家收割小麦,亲自感受一下农民的辛劳。”
范宁拍拍他胳膊,他能感觉到苏亮内心的矛盾,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的押题没有依据,纯粹就是胡乱猜测。
而另一方面他又对自己比较信任,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的押题,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来准备这道题目。
相比之下,段瑜就不太想在自己的押题花费太大精力。
八个人中,范宁最担心明仁、明礼两兄弟。
事实证明,张若英最初的担心并没有错,这两人真不是读书的料,每次考试都是最后两名,连二叔都对他们二人灰心丧气了。
范宁相信,就算自己把解试题全部告诉他们,他们也一样考不上解试,光是书法一项就足以将二人淘汰。
两人来到勤学楼,勤学楼是一栋三层的楼房,在二楼处有一座木制露台,每年夏天最热时,露台上都会躺满来这里乘凉睡觉的学生。
此时露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学生,范宁和苏亮找到一处空位,两人铺上席子,刚刚躺下,便听见了熟悉的叫卖声。
“最实用的帐篷蚊帐,蚊虫咬不着,睡得安稳,独家供货!”
“昨天已经卖掉三十顶,便宜又实惠,卖完就没有了。”
只见明仁和明礼举着一顶大锅似的帐篷走了过来,不断有人问价格,“多少钱一顶?”
“两贯钱,概不还价!”
“太贵了,买顶蚊帐才三百文钱,你这个破帐子居然要两贯钱?”
“那你老人家继续睡吧!看你能不能坚持到半夜。”
“帐篷蚊帐,独家售卖,夏季无忧!”
范宁着实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个家伙的生意头脑怎么就这样灵光,他们头脑若能把一星半点放在读书上,也不至于成绩那么差。
如果仅从做生意来看,这兄弟二人胆识和头脑确实无人能及,年初游学,两人从鄞县买了两箱日本大珍珠,到平江府转手一卖,各赚了两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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