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块九层宝塔石就躺在陆有根的怀中,放在一只长长的木匣子里。
这就是一种认知层次上的差异,低层次的赏石人过于注重石形,却不太懂石魂。
掌柜李泉就是这样,他虽然从业二十年,但辨石层次还是比较低,缺乏文学上的积累,否则他就不会错过了溪山行旅石。
他过于注重石头的外形,把九层宝塔石视为至宝,却看不懂青珊瑚独一无二的美感。
不过按照奇石馆的规矩,大型太湖石都要经过东主徐重的鉴定。
青珊瑚刚进货不久,还没有走完这个流程,暂时不出售,周鳞也在等待买下它的机会。
“这几块石头抬出去当心点,别碰坏了。”
陆有根回头看见了范宁,连忙迎上前笑道:“小官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晚就回来了,怎么样,那个周大毛抓到了吗?”
陆有根摇了摇头,“现在事情闹大了,估计他更不敢轻易回家,想抓住他,我看有点难度!”
“那我的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范宁有点不满道。
陆有根看看左右无人,低声对范宁道:“这个案子你就别太为难县君了,上面有消息说,他被推荐为江宁知县,朝廷正在过审。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敢出事情,那块玉的事情,就拜托老弟不要再提。”
吴县县令是从八品,江宁知县是正八品,这可是升两级,且升为京官,难怪李云这么小心,自己的溪山行旅石也不敢要。
“这是都头的意思,还是县君的意思?”范宁又试探着问道。
“当然是县君的意思!”
范宁又仔细打量一下四周的太湖石,目光中带着一种暗示。
他笑着对陆有根道:“我哪里敢为难县君,那块玉实在找不回来,我也只能认了,但我的损失总该有所补偿吧!”
陆有根顿时心领神会,他呵呵笑了起来,“你放心,县君会给你补偿的,回头你看中哪一块,给我说一声。”
范宁心中大喜,他迅速看了一眼青珊瑚,连忙抱拳:“那就让陆都头费心了!”
说到这,范宁又好奇地问道:“徐家也是官宦人家,你们县君抄他的店,就不怕徐家报复?”
陆有根冷冷哼了一声,“徐重孙子指使下人盗窃,他开的店又偷税巨大,若消息传到京城,徐重的儿子还能保住官职?孙子还想参加科举?现在徐家求县君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报复?”
“县君和徐家有过交流吗?”范宁又问道。
“应该有吧!听县君说徐大儒要去宣州出任州学教谕,这家店他不打算要了。”
陆有根又低声道:“关键是那个李泉交出一本账,上面记载了奇石馆十五年来的每一笔交易,算下来徐家偷税至少近万两银子。”
范宁点点头,应该是李云和徐重达成了某种交易,李云不追究偷税,再把这些太湖石送去京城,估计李云的高升就铁板钉钉了。
如果这家店徐家不要了,这是不是自己的机会呢?
范宁怦然心动,这件事他需要好好筹划一下。
公差们将所有的太湖石都搬上船,又用封条贴上大门,公差们坐上船便扬长而去。
奇石巷的摊贩们却不肯散去,依旧围在四周议论纷纷,奇石馆被查封,无疑将会搅动木堵镇的花石市场。
……
次日一早,范宁换了一身簇新的青缎士子袍,这是他新年做的衣服,但新年时他没有穿,直到今天才换上身。
今天是朱元甫的六十大寿,范宁前天收到了请柬,要去朱府拜寿。
“我儿子真有面子啊!整个木堵镇朱家只发了十张请柬,居然就有你一张。”
张三娘一边给儿子梳头,一边念念叨叨。
“昨天隔壁的顾家娘子向我炫耀,说她舅舅收到了朱府的请柬,我就把你的请柬给她看,你猜怎么样,她当时就呆若木鸡,哼!我不向她炫耀就不错了,她还居然跟我炫耀。”
“娘,我和朱大官人的孙女是同窗,对她很照顾,他请我参加寿礼不是很正常吗?”
“胡扯!”
张三娘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当你娘是傻瓜吗?你如果不是考得县士第一,他会给你请柬?”
范宁忽然意识到,自己若不想再次被暴击,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
按照吴县的风俗,祝寿和喝喜酒一样,一般要办好几天。
朱府大门前热闹异常,数百名宾客已陆续抵达朱府,宽阔的空地上停满了马车,朱府的专用码头上更是停着上百艘华丽的船舫。
朱府一共发出了三百张请帖,宾客来自天南地北,甚至京城也来了不少人,当然,宾客主要还是江南一带偏多。
前来拜寿者非富即贵,成为木堵镇上的一道极为亮眼的风景,轰动了整个平江府。
平江府还特地为此派出数百名乡兵来镇上维持秩序,寿辰这三天,给镇上人的生活多多少少带来一点不便。
木堵镇也有人接到了请柬,主要是朱家平时相处不错的邻里和友人。
上午时分,范宁独自一人来到了朱府大门前,他怀中抱着一个描金朱漆木盒。
木盒里是他蒸馏提纯的一瓶酒,大概在四十度左右,算得上是天下白酒之冠了,这是他给朱元甫的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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