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摸了摸他的头,心中颇为感动,这孩子不仅聪明过人,更重要是宅心仁厚,这才是金子般的品德。
这句垂柳紫陌洛阳东也开启了他的思路,他才思涌出,提笔把全首写了。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柳紫陌洛阳东,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花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他把这首词递给范宁,温和笑道:“这首词就送给你了。”
“多谢前辈!”
……
今天是九月十八日,天空下着蒙蒙秋雨,一辆牛车在细雨斜风中缓缓而行。
范宁今天要参加的宴会是祖父范仲淹的好友,枢密使庞籍的六十岁寿宴,庞籍官任宰相,在朝中人脉极深,因此前来贺寿的官员络绎不绝,很多人都是从外地赶来。
欧阳修带着范宁以及学生曾布乘牛车来到了庞府,门口已停满了各种马车和牛车,庞籍亲自率领两个儿子在门口迎客。
或许是欧阳倩给范宁说了好话的缘故,曾布对范宁的一丝不满也消失了,一路上和范宁有说有笑。
“你们两个跟着我,别走丢了!”
欧阳修招呼两人一声,两人连忙跟随,范宁虽然心智成熟,无奈腿短手小,还是一个孩童身躯,他只得和曾布一路小跑,跟着大步流星的欧阳修。
欧阳修自从前几天《醉翁亭记》正式发表后,顿时轰动京城,声望也到了一个顶峰,隐隐已有大宋文坛领袖的迹象。
他一路和人打招呼,不多时便来到大门前,庞籍早看见了他,连忙笑着对众人道:“醉翁来了,大家快把酒收起来!”
众人一阵大笑,欧阳修和庞籍寒暄两句,又把范宁和曾布拉过来行礼,庞籍呵呵笑道:“小曾也来了,你兄长在里面,和司马光在一起。”
他目光又转向范宁,觉得有点眼生,便笑问:“永叔,这位是你的子侄?”
欧阳修微微一笑,“是希文的孙子,这次从家乡带来,一个了不起的神童啊!”
庞籍又惊又喜,对范宁笑道:“原来你就是老范的神童孙子,这两天我耳朵都被他说起老茧了。”
范宁连忙躬身行礼道:“祖父怜爱孙子,大多会有夸大之辞,晚辈很平常,老相公切不可高抬了范宁。”
“谁说你很平常!”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头,却是王安石走上前,只见他双眼熬得通红,脸颊略略有些清减。
他走上前深深向范宁行一礼,“君之一席话,令王安石胜读十年书,请受我一礼。”
范宁淡淡一笑,“我只问你能接受吗?”
王安石点点头,“我觉得非常有道理,我愿再用十年时间去实践领悟!”
众人顿时大为惊讶,王安石可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新秀,公认的才学卓著,他竟然向一个八岁小童行礼,口称受教,着实令众人深感震撼。
众人纷纷问王安石,欧阳修是支持范仲淹新政而被贬,而庞籍是比较同情范仲淹,基本上都不是保守派。
王安石把两人拉到一旁,简单地将范宁的分饼理论给他们说了一遍,欧阳修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竟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顿悟。
庞籍一拍巴掌,“这孩子看得透彻啊!我们白活了几十年,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说完,庞籍又叹口气,“希文有这样的孙子,他也算后继有人了!”
范宁挠挠头,夸赞太多,他脸上实在有点挂不住。
……
进了庞府,欧阳修自己去应酬,把范宁丢给了曾布,府中人流如织,到处是拜寿的宾客。
曾布带着范宁来到一个人少之处,笑道:“不如我们再来比试一番!”
“阿布要和比什么?”范宁微微笑道。
“我们几个兄弟在家中最喜欢玩诗句续尾,我说上句,你对下句,我们接最后一个字。”
范宁精神一振,这个也是他喜欢的,只要不是让他作诗就行。
“那就开始吧!你说第一句。”
曾布想了想道:“葡萄美酒夜光杯!”
这个有点难,一开头曾布就出了个偏题,曾布心中得意,这一句他可是难住了大哥。
范宁想了一会儿,忽然脱口而出,“杯深旋被香醪涴!”
“好!”后面有人喝彩一声。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站着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官员,皮肤黝黑,身体微胖,双眉如剑,一双眼睛极为锐利,俨如鹰一样能看透人心。
范宁不认识此人,但曾布认识,他连忙行礼,“晚辈曾布参见包公!”
范宁顿时吓了一跳,这位眼神犀利的黑脸官员就是包拯?
他连忙向包拯的额头望去,上面什么都没有。
包拯微微笑道:“我刚才遇到老范,他说自己的神童孙子来了,我估计这个小范就是你吧!”
范宁委实无语,祖父怎么到处宣扬,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若是每个人都跑来考教自己一番,还要不要人活了。
其实范仲淹是一番苦心,他在利用自己的资源为范宁铺路呢!在大宋,声望是第一重要,声望要从小开始做起,比如晏殊,从小就名闻天下,成年后自然就能成为宰相。
这就是范仲淹带范宁进京的真正目的,他年事已高,必须在还有一点名声人脉之时替范宁铺好路,以后就靠他自己奋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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