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京看着秦哲,许久才道:“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的,谁都不该去死。”
秦哲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可是阎京,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死了比活着更好。”
阎京并没有再答话,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百里玥的死给秦哲造成的打击是无法想象的,可秦哲还活着,或许只是因为这条命是百里玥拿她的命换来的,所以他不轻易就死,只是他的心已经死了。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阎京他们来到城北郊外一座竹楼,车子在离竹楼一千米左右外停了下来,竹楼外栽种着满院子的彼岸花,靠右还有一块农地,栽种着各种蔬菜,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庄园,篱笆门前梳着一根木杆子,杆子上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两个大大的篆文:十三。
沈苏从车上下来,道:“主上不喜欢生人靠近这里,车辆也不允许进去,所以只能请阎先生和秦先生走几步了。”
阎京和秦哲下了车,见到门口的灯笼,便反应过来,这里恐怕就是公仪废为十三娘寻找的栖身之所,只不过十三娘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沈苏这时已经打开了庄园的大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青石板两侧已经长满平青苔,但路上却是干净如洗,可见这路平时一直都有人在打理。
“阎先生和秦先生请。”沈苏在大门口站定,没有进去的打算。
阎京和秦哲彼此对望一眼,既然都来了,必然不会再退缩,何况他也很想知道公仪废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走进大门,淡淡的彼岸花香袭来,倒是沁人心脾,让人心情也随之变好。
穿过青石板路,两人才看到农地那边有个人在地里翻土,阎京和秦哲走过去,快到农地时,那人忽然低沉一身喝道:“别动。”
阎京和秦哲一愣,但还是依言停住了脚步,道:“不知道公仪先生找阎京来所为何事?”
公仪废闻言不动声色,继续翻他的土,直到面前的土地已经翻完,他这才站起身,走回路面上,阎京他们这才看到一身藏青色长袍戴着月白面具的公仪废。
“那边有个凉亭,二位移步,跟我过去说话吧。”
公仪废道。
公仪废已经活了两千余年,如果此刻不是他和正常人的行为无异,阎京还就真的以为在他面前蹦跶的是一个僵尸了。
秦哲自然也知道公仪废已经活了千年,所以看到公仪废心里难免就有点发毛,但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何况公仪废现在要是想弄死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公仪废带着阎京和秦哲来到凉亭,所谓凉亭,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茅草屋,摆放着一张竹桌,四方各一方竹凳。
“二位请坐。”公仪废道。
阎京和秦哲坐了下来,公仪废亲自斟了茶,道:“方才叫二位别动,是怕二位脚上踩到泥土,脏了二位的鞋,二位不要介意。”
阎京心想,恐怕这事没这么简单吧,只不过公仪废既然这么说,阎京也就不再多问,他并不关心这些事。
“公仪先生抓了杜家三口,要挟阎京来,究竟想怎么样?”阎京道。
公仪废端起桌子上的凉茶抿了一口,道:“杜伟珏乃我门下叛徒,我处置叛徒乃我门内事,阎先生虽是正人君子,但也轮不着阎先生来管。”
“公仪先生要处置你们鬼楼的事阎京当然没有兴趣,只不过可儿是我学生,公仪先生擅自将她绑走,已经构成绑架罪,虽然公仪先生神通广大,但如今已不是你那个时代,公仪先生那套私法早已经过时,还请公仪先生放了杜家三口。”阎京道。
“想要放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我从来不做折本的买卖。”公仪废道。
“公仪先生想怎么样?”阎京问道。
公仪废笑了笑,道:“定风珠,换杜家三条性命,这笔买卖很公道。”
“公仪先生怎么不直接来抢?”阎京笑道,心里却知道公仪废绝不是玩笑话。
阎京他们找到那所谓的龙脉秘密,拿到定风珠之后,就知道公仪废会打定风珠的主意,只不过阎京没想到公仪废来得如此快,并且也打定了主意不会松口。
一颗定风珠,换杜家三条性命,这比买卖无法平衡,定风珠再厉害也是死物,对阎京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实际意义,但这东西对公仪废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只不过就这么轻易将定风珠交给公仪废,阎京并不甘心。
“君子不夺人所爱。”公仪废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来。
阎京心中火起,这都算君子,那这世上还有谁不是君子了?
“公仪先生必定知道这定风珠的作用,杜家三口对阎京来说,也只不过是三个陌生人,阎京不是圣人,犯不着为了三个不相干的人拿定风珠来换取。”阎京道。
公仪废也没有丝毫诧异,或者说面具挡着他的脸,阎京他们也根本看不出来他表情是否有变化。
“这么说来,这笔买卖做不成了。”公仪废语气里不无遗憾道。
阎京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并没有答话,他喝茶的那一刹那,这才注意到公仪废的手,公仪废的手纤细雪白,阎京只记得这双手在哪里见过……
地宫蛇殿!上官!
面前的这人不是公仪废而是上官!
阎京一挑眉毛,道:“的确,恐怕要让公仪先生失望了,阎京毕竟也不是圣人,救不了天下人。”
“只是不知道杜可儿知道这个消息时,是如何的伤心难过。”公仪废道。
杜可儿对阎京的心思只怕是无人不晓,只不过阎京不能给她任何回应,所以只能当做不知道了,但无论如何,杜家三条性命阎京得想办法保全。
“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人注定是不可能的,我和可儿之间只有师生情,公仪先生就算是要对他们下手,阎京也不过是少了一个学生而已。”阎京道。
“这么久不见,阎先生果然是长进了不少。”公仪废道。
“比起当日在地宫,阎京的确是长进了不少。”阎京道。
“阎先生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阎先生是第一个活着闯进地宫又从地宫闯出去的人。”公仪废道。
“当日地宫之中,阎京还没多谢你的相让,今日总算得有机会,当日的事多谢了。”阎京道。
“是阎先生自己闯出去的,与公仪废何干?”公仪废道。
“你什么时候才会承认,你是上官?你以为能瞒得了我?”阎京笑道。
公仪废一愣:“阎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没见过公仪废,自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你演得很好,几乎没有什么破绽,但一个男人,不该有那么纤细的一双手。”阎京视线转到她手上。
公仪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莞尔一笑,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果然是上官。
“想不到最终我败在了一双手上。”上官笑道。
“这么久没见,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阎京道,意有所指。
上官听得出来阎京话中的意思,道:“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喜欢改变的人。”
“可你现在也走出来了,外面的世界或许有你想要的也说不定。”阎京道。
上官笑了笑,道:“刚才你们再往前走一步,地里的蛇就会咬住你们血脉,就算你医术再高明也无济于事。”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阎京有些愕然。
“我的目的不是要你们的命,我只是要定风珠。”上官道。
阎京看着上官,他忽然不明白上官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上官喜欢着公仪废,而公仪废所做这一切又是为另一个女人,上官却还甘心为公仪废讨要定风珠,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你不会觉得累吗?你这么为了他,但他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阎京道。
上官笑了笑,道:“不求回报,这就是我爱他的态度,但我又怎么会不累呢,只是再累我也得走下去,如果连我都放弃了,那就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阎京忽然就想到了那句话,你我本无缘分,全靠我一人死撑。
对公仪废来说,上官如果离开,也只不过是少了一个手下而已,而对上官来说,她放弃的就是她曾经付出半生的爱情。
孰轻孰重,上官其实已经不知道了,但她却又很清楚,她就算死守一生,也未必有半点回报。
“或许放弃他,对你来说是一种新生。”阎京道。
上官摇了摇头,道:“那样的新生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上官这话的意思,倒是很契合秦哲此时的心理,心里认定了一个人,其他人是怎么都替代不了的。
“但你现在走出来了,这已经是一个新的开始了,留在外面,不用永远待在地宫之中,这已经是一个进步了。”阎京道。
上官的目光越过阎京,看着那片彼岸花,道:“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
“我认得,彼岸花。”阎京道。
“据说彼岸花是地狱花,人死之后就会在黄泉路上看到这样的花,而这种花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有花的时候无叶,有叶的时候无花,花叶永不相见。”上官道。
永不相见,永世错过,这是这片花海存在的意义,上官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第564章 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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