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黑靴却在门口陡然停下。
抬眼看到硬邦邦的床上趴着的人,不知为何, 姬珧竟然心生后悔, 恼火自己的心急, 也有种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
宣承弈正醒着, 一双黑眸灿若星辰,又幽沉如夤夜。
他趴在床榻之上, 手臂交叠,下巴搭在上面,偏着头看过来, 眼底充满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看着她,不像以往那般藏着欲说还休的情意, 反而平静得过分, 深邃的瞳孔中映着她的影子, 好似沉甸甸地压着许多诘问, 却又此时无声胜有声。
姬珧的心莫名慌了一下, 被那个眼神看得背后生寒。
她来这是有重要的事想要问他, 但姬珧心里清楚, 她其实也想看到他安然无恙地醒来。
宣承弈昏倒前的那一刻应该知道了她是早有准备,或许他现在已经猜到,自己的后背上的伤只不过是她一次冷静又漠然的试探。
结果当然是好的, 宣承弈跟那些月柔族神教的人没有勾结牵连,可也同样证明姬珧的刻意试探甚至是拿他性命做赌的行为是杞人忧天多此一举。
要是那一剑再深些,毒再烈些,他也许就死了。
姬珧会在心底里告诫自己必须冷静地权衡利弊,只是人非草木,她的心更不是石头做的,宣承弈的心坦露得非常清晰明了,他对她的忠诚就如别在脖颈上的刀,稍有不慎就会尸首分离,所以不容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这对她来说是谨慎,对他来说却是苛刻。
然而都已经这样了,她仍觉不够。
连她自己都清楚自己的冷血和多疑。
她不会后悔那时那刻做下的决定,不代表事后她不会感到愧疚和抱歉,只是那些说来无用的情绪不会被她表露出来。
比起让对方接受原谅她这样的铁石心肠,她更想让对方记住她的手腕,认清她的为人,大家干干脆脆利利落落做事,该利用就利用,该割舍就割舍,没有无畏的感情牵绊,这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感情是会坏事的,她早有体会。
姬珧撩帘的姿势僵持片刻,变幻的情绪却很快就归于平静,甚至在这之中,她的脸色一眼能望到底,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跟随的人被她横手挡在外面,姬珧放下帐帘弯身进来。
宣承弈只是短暂地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挪回去,然后直直地看着前面默不作声,从姬珧的角度看,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生了闷气却敢怒不敢言的委屈受气包。
是个人都是有脾气的,况且是宣承弈那样的人,刚到公主府的时候,他可是宁愿饿死都不吃她的一碗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脾性渐渐被磨平了。人一旦没有了棱角,就会沦为平庸,慢慢就很难被人看到,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被人珍惜,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现在倒是有些从前的影子。
姬珧走过去,在床榻边停下,高束的长发垂在脑后,红披风尾端的雪粒渐渐融化,她一身寒气,很快就被帐内的滚滚热潮搅散。
她在那站了一会儿,床上的人一句话都没说,如果不是进来时看到他往她那里看了一眼,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她进来。
静谧无声的夜落针可闻,耳边只有阻挡在外的风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姬珧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半晌,见他果真没动静,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结果刚踏出一步,背后就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姬珧回身,就看到宣承弈一手撑在床前,上半身已经起来,露出紧实的胸膛,被子悬在身上要掉不掉,脸上闪过急色,在和她视线相撞时又变成愕然。
他碰翻的是床榻边上放着的药碗,里面的药已经喝了,剩下些残渣。
沉寂片刻,宣承弈忽然开口。
“你不是有事情想问我吗?”
他声音低沉,透着一丝虚弱,也有些急切,最后一个字都变成了气音,嘶哑地从嗓子里挤出来。
姬珧的目光从碎裂的瓷片上移开,慢慢落到他半皱的眉上,唇角微微勾起:“我以为你不会说话了。”
宣承弈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抬头看着姬珧,又快速地偏过头挪开视线,好像极不情愿面对,但这样的闪躲并没有维持很久,他终究还是重新回过头来,抬眼看着她:“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直接取了我的性命。”
他是有些生气的,因此语气稍显强硬,姬珧一听便知他已经知晓了背后那一刀的用意,她笑着转过身,披风裙尾划出一道弧线,没有心虚和愧意,她只是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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