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有些不太正常。
穆染于是双眸微凝。
“皇姐。”穆宴身子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他原本是同穆染说着话的, 可越说越觉着自己的眼前开始变得迷蒙, 头也逐渐有些疼起来。
“有些难受。”
他不由地说了句。
穆染见状思索了半刻,接着抬手,在对方额间一探。
逐渐升高的温度将她的手一烫。
她才发现对方竟然开始烧起来了。
这是她未料到的。
从方才她进来后,对方看着状态一直都很好, 更不用说她先前被拦在殿外的时候了。
若不然,尚药局那些人也不会那样轻易就离开。
天子身子有恙, 谁敢怠慢?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看着还好好的人,竟一下就开始烧了起来。
穆染同对方几乎是同时落水, 可她却好好的。
先算下来,她的体质比起自幼养尊处优的穆宴确实要好许多。
毕竟她曾一个人在深宫之中生存了六年,但凡体质弱一些,早就没命了。
可穆宴这样轻易便发烧,也是穆染没想过的。
想来是因着对方本就不懂水性,在那冰凉的溪水之下又是暗潮涌动,比之会泅水的穆染,穆宴自然容易被病痛侵蚀一些。
想到对方幼时落水,那回可是烧了一天,尚药局的人更是里里外外忙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才将高烧的对方救回来。
穆染见对方眼下又开始发烧,便收回手,起身往外走去。
“皇姐!”许是因着脑子已经开始有些迷蒙了,穆宴眼见对方要走,便忙伸手拉住对方的衣袂,“你去哪里,你要走了吗?”
被高烧慢慢入侵的他,脑子里也不断闪过许多片段,从小到大,到最近的都有。
更多的,是他的皇姐冷凝的面容和虚无的双眸。
他似乎又想起了对方这些年对他长久的冷待。
于是他非常害怕对方的离开,生怕在自己未能为力的时候,对方一走了之不再回来。
也因此,他攥着对方衣袂的指尖用了不小的力道。
穆染微微低头,看向他。
“我去叫尚药局的人来,你已经发烧了,再这样下去不行。”
可穆宴似乎听不进她的话,他不愿放开指尖,双目盯着对方,口中说着什么。
“没事,我没事……”
“你别走。”
穆染见他如此,罕见地耐下性子来,低着声音同对方沟通。
她告诉对方,高烧是很危险的,若是不赶紧想法子退烧,只怕会出大事,可生了病的穆宴素来不讲理。
即便他登基快一年,平日再威严冷静,可一旦生了病,他似乎就又变回了幼时的那个他。
总是喜欢黏着穆染,说什么都不听。
“行了,我不出去。”最终,劝了半晌都没用的穆染放弃了出门,她又在床沿边坐下,接着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你躺下休息,我叫陆斌进来。”
她边说着,边一点点将对方身后的软枕拿走,接着让对方躺在床榻之上。
眼见她不离开,穆宴也就安静了下了来,微合着眼不再说话,只是指尖还一直攥着穆染的衣袂。
穆染几次想抽出来却都不能如愿。
最终,她只能稍稍调整了下方向,将自己被对方攥着的衣袂挡住,不叫人发现不对,而后略提高些声音,唤了在外候着的陆斌进来。
“陛下有些发烧,你去把尚药局的人再叫来。”穆染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冷缓慢,没有一丝慌乱。
倒是陆斌听了后整个人先是一滞,接着面上露出焦急。
“陛下他……”
“去吧,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穆染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提醒对方事情的轻重缓急。
陆斌便忙应了声,又匆匆出去叫人。
好在行宫这地方不比皇城,尚药局的人所住之处离麟趾殿并不远,陆斌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带着人回来了。
此时的穆染也早已经轻着声音哄着穆宴将自己的衣袂放开。
陆斌等人入殿时,她正好在床榻边站着。
眼见几人要见礼,她抬手一拦,接着方道:“先瞧瞧陛下的情况。”
跟着来的尚药奉御才忙应了声,接着去看天子的情况。
小半刻后,原本心中一直悬着的尚药奉御方轻舒口气,看上去似乎有些放松。
“如何?”穆染问道。
“殿下,陛下情况还好,只是有些烧,还未到严重的程度。”
穆染便又问了句:“本宫记得,陛下先前刚醒来时都是好的,怎的突然发烧?”
尚药奉御便说了许多,其中咬文嚼字各种背药书,穆染听完后一总结,其实就是一句话:因着不严重,故而刚醒来时还未来得及发作,眼下过了这么些时候,陛下心情又松泛下来,便也开始了。
末了了对方还说:“虽不严重,但若无法退烧也容易收不住,臣这便开了方子,再叫人去配药,不过半个时候才熬了送来,陛下喝下,再过了今夜应就无碍了。”
一旁的陆斌听了个全程,便忙问道:“熬药还要半个时辰,那这半个时辰当如何?一直烧着不会加重陛下病情?”
尚药奉御听后拱手正要说半个时辰不碍事,可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天子,不得马虎,因而改了说辞:“大人说的在理,只是熬药确实要半个时辰,否则药性发不出来。至于这半个时辰内……”他想了想,接着又道,“大人叫人替陛下用温热的帕子擦拭降温,若是陛下还能开口,便给陛下多喂水。”
尚药奉御交代了几句,待陆斌都一一应下后,方对着穆染拱手告退,回了尚药局所居之处配药熬煮。
“殿下,您看……”待殿内的人都走了,唯余下穆染,陆斌和床榻之上的人后,陆斌忙对着长公主道,“您是不是先回观风殿?”
毕竟要替陛下擦拭降温,她待在此处也不方便,可陆斌又不好明着将这话说出来,只得拐着弯说。
穆染转头,看了眼床榻之上面色泛白的人,又想了想,最终点头道:“本宫先出去。”
她也没说回观风殿,只是道:“待好了后,大人再来告知本宫。”
这意思便是要守着了。
若是换了旁人,自然会将她劝走。
陛下病了,长公主一直在旁守着算什么事?
可陆斌是知道些内情的人,因而也没多劝,只是忙应了声。
待长公主离了寝殿内,他才忙叫了旁的内侍入殿,接着照着尚药奉御所言,用温热的帕子开始替陛下降温。
这过程倒也不长,待做好后,还有段时间才能等到尚药局的药熬好送来,陆斌这边刚打发了那几个内侍走,正想着给陛下倒了温水喂服时,却听得低哑的声音响起。
“陆斌。”方才还闭着眼没什么动静的陛下竟醒了过来,陆斌便忙放下手中杯子走到床榻边上。
“陛下,您醒了!”
穆宴的双目已经睁开,看着竟不似先前那般有些迷蒙,反而幽暗清醒,似乎这烧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去请长公主进来。”虽然双目看着清明,可到底是在发烧的人,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眼见陆斌应了声后,便又说了句,“让长公主照顾朕,你们都去外候着。”
陆斌这下愣住,忙道:“陛下,这如何使得?殿下一人怎能照顾得过来?”
他倒没想其他,毕竟是知道两人之间关系的,唯一的考量便是身为女子的长公主如何能一人照顾陛下。
“照着朕的话做。”穆宴不欲同对方解释什么,而是直接下了令,“今夜长公主在就够了,你带着你下面的人在殿外守着,不远不近便是。”说着似是又想起什么,“莫要告诉她朕醒了。”
陆斌见状只得应了声,接着认命起身离开,去找长公主。
他倒是反应快,立时便编了个要去尚药局看看的理由出来,请穆染帮着去照看天子。
穆染却也没多想。
因为对方就算不说,她也会再回寝殿内的。
若不然方才她便离开麟趾殿了,又何必在殿外等着。
“陛下可醒了?”果不其然,穆染在入殿前问了句。
陆斌便赶紧说没有,接着还接了句,“因着陛下未醒,水暂时没法喂,还请殿下过会儿多留意。”
穆染便明白了,略一点头推门入殿。
替对方将殿门合上后,陆斌方抬手,将站在外的众人带走,不叫他们在门口等着。
穆染入殿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床上的人,而是先走到了另一边的宴几旁,将上面的曼生提梁壶连同一个小葵口杯一并拿在手上,接着方转身往内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天边的落日一点点下沉,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落下,余晖顺着殿外高大的树木枝叶印照入内,连带着寝殿内点着的烛光,交汇形成了另一种颜色。
床榻之上的人正无知无觉地睡着。
面色苍白,双颊边却有些不正常的红晕,薄唇因着发烧显得有些发干。
穆染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将手中的壶和杯子都放在床头的圆凳之上。
自己则又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经过方才的擦拭,他的温度略有些降下,但还是能显而易见地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
她的手便同她这个人一样,带着微凉的温度。
因而当她的掌心覆在穆宴额间时,对方似乎觉得有些舒服,从喉间轻轻吐出一个音节,接着微微抬头,更加靠近她的掌心。
看着对方有些孩子气的举动,穆染的眼神微微一闪,却没收回自己的掌心,反而轻抚了下对方的发际。
“渴……”沙哑的声音从对方的喉间溢出,他的薄唇似乎更加干涸了。
穆染这才收回手,倒了小半杯水。
可是当她想要喂给对方时,却忽然犯了难。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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