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整个人怔住,眼神变得惊愕且不敢置信起来。
她最先看到的,是站在跟前的穆宴,可对方毕竟是她常见着的,因而她并未有什么特殊的神情,可当看见对方身后,这一整个环境后,她才终于变了脸色。
这是一个巨大且空旷的地宫。
内里空空荡荡,极少有什么摆设,四周都是雪白的墙,坚硬且冰冷的岩石,每个角落都点了数盏烛火,将这空旷的地宫照得通明而没有一丝阴影。
最远处的那地方,有一处墙体隔断的位置,远远瞧着并不知是做什么的。
而另一边,则是蜿蜒至上的台矶,从穆染的视线看来,那台矶极长,层层叠叠,看不到头。而那宽度,同先前她在寝殿内看到的,在博古架挪开后显露出来的宽度一样。
这地方为数不多的几个摆设,除去靠墙边的一张宴几,同两张椅子,便是她身下的这张月洞架子床。
整个地面上铺了范围广大的地毯,看着却瞧不出是什么料子所做,只是显得十分柔软。
地毯之上足足放了三四个燎炉。
此时燎炉之中并未点着炭火,可落入穆染眼中,那几个燎炉却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着,明亮得她双眼一灼。
她的视线忽地收了回来,落在自己身下的架子床上。
这床虽是常见的架子床,可上面的花纹却是穆染从未见过的。
仿佛某种图腾,狭长虬节的诡异图案一圈圈才缠绕,瞧着仿佛蜷缩起来的蛇尾,那图案之中似乎有什么被紧紧缠住,细瞧上去仿佛是个人,又好像是层层叠叠的绿萝,被一点点环绕,无法逃离。
这诡异的图像让穆染看着看着整个人有些恍惚。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什么。
女子纤弱的手腕仿佛一折就会断,苍白的似乎很久没见过阳光,连上面细小的血丝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纤细的双腕被月白色的绸带缚住,收拢在一起,绸带的尾端锁在了架子床的床头之上。
她的脸上是难过悲戚的神情,眼神落在床外的某一处,口中似乎说着什么,隐在锦被之下的纤柔的双肩和脖颈之上,是令人简直心惊的颜色,一点点仿佛散落的桃花,在莹白清冷的映衬之下,肆意绽放。
这时,女子似乎听见了什么,整个人愣住,接着猛地自喉中发出尖锐的悲泣。神情也一点点暗淡下来,失去所有希望。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架子床的图腾之上,口中喃喃念出一句话。
“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比起之前,这句话女子说的十分平静,可独独这一句,仿佛是在穆染耳边响起的,前面女子喊得那些她一句都未听见说的什么,只看见了对方颤动的双唇,唯独这句,深深落入耳中,刻进心间。
她心头猛地一跳,忽地想起先前那夜的梦魇。
那句“你去死啊——”再次重现。
她整个人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变得惊惶起来。
那种真实而压抑的绝望再次从心间蔓延开来。
她的指尖狠狠揪住身下的锦被,眼神猛地看向站在床边的人。
“这是哪儿?!”
她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尖锐。
这里带给她的感觉太悲伤,也太压抑,她一刻也不想在此处待下去。
穆宴站在她跟前,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缓缓开口:“皇姐可是吓到了?”
他说着慢慢上前,接着在床边落坐。
“朕方才就同你说过。”他的视线落在对方失了血色的颊边,“朕是为了你好才遮住你的双眼,可你总是不听朕的话。”
“我问你这是哪儿!”
穆宴忽地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这应当不难猜。”他道,“朕方才并未带着皇姐离开寝殿,不过是往下走罢了。”
“朕早先便同皇姐说过,这明安殿当初修建时,世宗可是费了许多心思的。”
“这样完美的设计,落成之后果真是杰出得令人赞叹。”
他抬手,指尖似乎想要触碰对方的面容,可穆染却没打算让他如意,在对方抬手的瞬间,她整个人便往身旁一退,接着往床下跑去。
在她看来,眼下的穆宴仿佛着了魔,眼中都是诡谲而幽暗的神色,唇边的那抹笑意更是叫人见了便心中生寒。
纵然同对方相处这么多年,她也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模样。
仿佛一个彻底失了理智的疯子。
她想离开这儿,可脚尖刚着地,整个人便被强劲有力的小臂一拦,接着还未回神之时,腰间便被狠狠往后一扯。
头晕目眩之间,她整个身子跌落在锦被之上,接着那个拦住她的人稍稍侧身,整个人覆在她之上。
“皇姐。”穆宴低头看着她,眼中有隐隐的猩红闪现,“朕方才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再惹朕生怒?”
他说着掌心下滑,找到对方放在身侧的手,十指同对方紧扣,接着猛地抬起,将对方的双手压在面容的两侧。
“你是高看了自己,还是小瞧了朕?你觉得能在朕的跟前从这里跑出去?”
他说着低低一笑,笑声之中却压着浓烈的冷意。
“皇姐如今应当知道了,这地方是世宗为谁修建的罢?”
穆宴言语之中带着奇异的色彩。
“这么多年来,竟从未有人发现过此处,那史书上记载的世宗,仁德圣明,励精图治,一生都在为了大魏操劳,以至后宫空悬,未留后代。他同自己名义上的姑母,赵国大长公主之间更是姑侄感情深厚,可谁又能料到,偌大的明安殿之下,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那是世宗为了心中入了魔的执念而建的,用来囚住那一生都求而不得,总想着逃开的人。
“如此看来,你同那赵国大长公主都是一样的天真。”
穆宴看着穆染如冷月寒星般的双眸。
整个大魏都是天子的,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过皇姐比之她,倒有一点好。”
穆宴说着,低下了头,轻触她莹白的颊边。
“你比她……”手下用劲,压住对方挣扎的指尖,穆宴的声音染上了难以言喻的颜色,“朕的皇姐,比之那大长公主要听话得多。”
那大长公主永远都在反抗,试图逃离。
可他的皇姐不同。
穆染冷情的同时却也过于聪明,所以懂得收敛。
譬如眼下,穆宴落在对方颈子上的指尖并未让对方变得激动,她只是掐着自己的指尖,一贯地沉默着。
可穆宴不想再看见她这副模样。
“皇姐。”他逐渐向下,轻轻捏住对方腰襦的系带,声音一点点哑了下来,“朕已经没耐心了。”
第三十三章 他的双目登时便有猩红闪现……
他像是山林中游走的饿狼, 双目中透着幽幽的暗光,面上的神情沉冷,唇边却带着诡谲的笑。
如玉般的指尖紧紧扣住对方的手指, 仿佛生死相许的情人一般不分彼此。
穆宴另一只手往下,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对方腰襦的系带, 接着捻住细细的一头。
“朕给了皇姐太多自由和时间了。”他的声音喑哑而危险,“可如今, 朕等不了了。”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在看见薛缙同他的皇姐那样近距离接触之后。
穆染被对方压制着双手, 挪动不了分毫, 当听见穆宴的话后,她都不打算开口, 可感觉到对方在她系带处的动作后,她才终于无法沉默。
“你今夜又发的什么疯?”
她的话说得毫不留情, 显然把心底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穆宴听了后整个人一笑。
低哑阴郁。
“发疯?”他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啊,朕在发疯。在你的心中, 朕永远都是个疯子。”
他的指尖轻轻一动, 那系带便一点点松落, 他一面挑开镜花绫绣碧桃的腰襦,一面看着对方道。
“朕的皇姐,美艳无双,眼里却空无一人。”
他说着, 指尖上扬,顺着对方光洁的额头一点点而下, 最终停在对方如冷月寒星般的双眸眼尾之处。
“这样其实最好。”他低头,抵着对方的额头,幽暗的双目似乎要望进对方的心底, “朕似乎从未同皇姐说过,你的眼里最好不要有任何人,在你……看见朕之前。”
否则你看一人,朕便屠一人。
直到你眼里有朕为止。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只是这确实是他心中压抑了良久的想法。
他又开始了。
听着对方的话,穆染眼帘微垂。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她是真不明白。
对方总是喜欢说她眼中空无一人,可她双眸分明是正常的,怎么会看不见人?
“你当然不明白。”
她怎么会明白呢?
日夜辗转反侧的人不是她。
这么多年来求而不得的也不是她。
只因为对方一句关心的话便能喜悦大半日的更不是她。
穆染也许根本不知道,他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这么些年来,你对朕笑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的指尖在对方垂下的眼帘出轻轻流连着,力道却并不重,不过如蜻蜓点水一般,给对方带来些微的痒,“可当初得知赐婚一事时,你却真心实意地笑过,对那小翁主也是。……皇姐,有时朕都在想,你究竟是生性如此,还是,你只是不想对着朕笑。”
他多想问她啊,可多少次,这样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压了下去。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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