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臻被皇帝抱着上了辇车 ,由于位置较高,视野极佳,在登辇的途中,她得以清晰地望见周围的宫人。
从龙辇到远方的宫道,在朱墙青瓦之间,无论宫人们之前在做什么,此时均恭敬而静默地跪地垂首,向着龙辇的方向。
普天之下,只有她和皇帝二人保持着原来的姿态。
这是苏容臻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天子的权威。
“在看什么?”耳边传来皇帝柔和的声音。
她回神过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皇帝已抱着她坐在了辇车之上。
苏容臻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皇帝的怀抱虽然温暖舒适,但是她毕竟有着一个成年女子的灵魂,难免有些不自在。
“别动。”皇帝说道,“含元殿离这里不远,你便安心坐着吧。”
辇车平稳,四周寂静,越发显得他身上的气息灼人。
苏容臻僵硬地坐在皇帝的腿上,这是她第一次与一个青年男子保持如此久的亲近姿态。
成熟男子的气息带着极强的侵入感,完全没有办法让她忽视。
不知过了多久,龙辇停下,苏容臻长吁出一口气。
她的双足重新接触到地面时,身上竟已生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方才才知什么是度日如年。
此刻夜色已深,明月高悬,繁星遍布。
含元殿殿庭十分宽广,南去丹凤门四百余步,东西广五百步④,此刻却铺设满了宴席,众臣已列席其中。
皇帝携苏容臻登高,遥敬百官一杯:“今日乃冬至时节,兼庆临安公主得立,与君同欢,诸位尽兴。”
诸臣叩首:“臣谢陛下隆恩,贺公主之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容臻立于皇帝身侧,居高临下看着殿庭上黑压压的人头,忽然想到,苏永世一家或许也在其中。
命运还真是喜欢捉弄人,想到记忆中面目可憎的他们此刻一脸谦卑惶恐地跪于石砖上,朝自己而拜,苏容臻内心不知是何滋味。
她越发意识到了从前自己的弱小。
也认识到,她一直视为人生中巨大险阻的那几人,在皇帝的眼中,却只不过是几根易折无力的蒲草。
皇帝对她恩重如山,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她该何以为报?
那厢,诸臣拜过之后,皇帝说:“众卿平身,时辰已至,开宴吧。”
众臣这才开始举杯交盏。
皇帝的位置在含元殿内,他登阶而上,走了几步后,又想起苏容臻,回头望她。
“是朕走快了。”他的声音中隐含歉意,“来,牵着朕的手。”
苏容臻只觉得皇帝对她温柔小心得过分,很多她都不曾记得的小事,他却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她顺从地将手递了过去,越发觉得自己在来路上的羞涩推拒实在不应该。
皇帝对她的感情纯澈真挚,她若不心怀坦然,反而是辜负了他。
大多数来客于殿庭上宴饮,只有少部分高官勋贵,皇亲国戚和皇帝同列席殿内。
皇帝坐在其中最大的一张黄花梨木食案的首座,右侧第一位便是苏容臻的位置,左侧第一位则空置。
其下分别是几位老太妃,王爷,以及公主。
俨然有临安公主位尊于诸人,仅次于皇帝之意。
有几位老亲王,公主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不过他们畏皇帝之威,也不敢发作。
倒是其中最古板的英亲王,皇帝的叔祖,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不知陛下封临安公主,是何之意。”
皇帝斜睨了英亲王一眼:“她是朕之女,有何不妥吗?”
“还是朕的女儿,配不上这区区公主之尊。”皇帝语气散漫,其中隐蕴的威势却不少一分。
在坐的各位,听了帝王的这句话,均是脑中飞速运转,猜测其中的意思。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临安公主,见一向冷心冷肺的皇帝对她果真如传说中那样优待甚厚,已经是浮想联翩。
现如今皇帝的两句话,一下子让不少人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临安公主或许并不是来路不明的孤女,而是陛下流落在外的亲生血脉。
公主今年六岁,七年前,陛下初登基,若是幸了哪个女子,有了孩子也是正常的。
这年头,男子十七八岁做父亲的也不算罕见,更何论是皇家人。
难怪陛下对她如此疼惜,登基七年来唯一的子嗣,可不得宠着才怪。
这个认知也让不少有适龄女孩的家族心思浮动了起来。
仅仅是一个生母不明的公主,便已得如此盛宠,若是自家姑娘有幸生下皇子……
英亲王被皇帝的一番话给哽住,不知怎么反驳,支吾了半晌,复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无论如何,陛下也应先行与宗室商议啊。”
“宗室?”皇帝笑了,“皇叔祖还记得上一任宗室令吗?”
他语气温和,还尊称了一句皇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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