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史这话好生奇怪。”周靖都是当御史的人了,嘴皮子傅振羽自认不如,她直接釜底抽薪,站到郭丞身旁后,笑道:“如你所言,别人家的事于我何干?可你三番五次来打扰我未来的院长,叫我如何坐视不理?”
周靖看了看郭丞,又看了看傅振羽,有些恍惚。
镇远候嫡次子拜傅姓女子为师,那女子与上一科探花郎,亦有师徒之谊。这样不被宣之于众的消息,周再靖这层次,原本是很慢知道的。为了辅助仓子坚替李家平反,他在有限的范围内,建了一些自己的人脉,知道那傅姓女子出自南湖书院,那个李固这些比年落脚的书院。李固的本事他知晓,自然而然的,将傅振羽的成就,归根于李固。
而与自己有着半师之谊的郭丞,那是个痴人。一个工部的小吏,看上了堂堂状元郎,想将其纳入麾下,像话么?这个“小小”的愿望自然不能实现,反而是自家岳父,散馆后提前做了工部水清司的主事,成为郭丞的上司。又在离开工部后,把主事的位置,传给了郭丞。
郭丞这样靠着本身技艺入仕的非科举官吏,没有特殊机遇,是很难加官进爵的。李家出事后,郭丞一直都在水清司主事一职,便是证明。
因而,郭丞极为感激李家,在郭家二子已各自为政后,他便应李固的要求,来帮李固打理恩师的书院,还让自己的妻子照看李蕴的儿女。
这便是周靖对郭丞夫妇,落脚南湖书院的认知。可现在,这傅姑娘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是何故?
“你的?”周靖下意识地重复傅振羽的字眼。
“对啊,自然是我的。我才是南湖书院真正的山长,除了科举外,增设水利科,也是我的主意。”傅振羽和善地解释着。
郭丞在周靖看向自己时,老怀欣慰附和:“老夫的确是应傅丫头之邀,来此间教更多的人水利之要事。如此一来,也不会闹出要去不自量力做状元郎师父的笑话。”
傅振羽不知这里头典故,闻言道:“这怎是笑话呢?有道是有教无类,书院里那些致力科举的学子,若是愿意听这水利科的课,我们也不拦。他们中所有人高中,您便是状元和两磅进士的水科师傅。”
趁着郭丞和傅振羽旁若无人地话家常之际,周靖捋着这里头的事。主要难点在于,他要去推翻自己的认知,把过去加到舅兄头上的那些东西,按到傅姑娘的头上。
呵呵。
周靖忽而一笑,暗道,这事也不难理解。舅兄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找一个“普通”的师妹做妻子呢?
如是作想,周靖豁然开朗,主动道歉:“傅山长勿恼,是在下浅薄了。”
只说浅薄,不说浅在哪里,这道歉,停留在口头上而已。傅振羽扯了个假笑,因道:“我没恼的,就是有点烦。各种机缘巧合,加上努力了很多年,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以壮大书院,这要紧的时候,您总是过来添乱呢。”
“要我补偿?”周靖听出言外之意,如是揣摩着。
“是!”
果然如此,周靖隐起不屑,问傅振羽:“傅山长想要我赔多少银子?”
这一次的傅山长,讽刺意味十足,郭丞听出来后,不满地看了周靖一眼。
傅振羽却直接道:“大家都是读书人,谈银钱未免流俗。明日书院有时政课,缺个主事的夫子。周御史若是愿意补偿,暂代时政课的夫子便是。这个夫子很轻松的,十日才上半下午的课。”
绕了半天,原来是这个,郭丞笑眯眯地捋着胡须,看周靖的笑话。
周靖今日两番失算,直接失神。最近半个月,他平均三五天来一回书院。而今,傅振羽提了十日一来的要求,对他来说,并不难。可做夫子,怎么就这么怪异呢?且那时政课,又是什么?这一次,他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忽略傅振羽的性别,仔细谨慎地确定着傅振羽真正要他做的事。
傅振羽先解释了时政课,又道:“术业有专攻。诗词骈文都好的人,并不多。科举和实干,则又有不同。我的初步打算,将科举和为官所要用到的知识和本领,分门别类进行授课。这里头,科举是重点。考不出成绩,便是一身本领,也难出头。”
一席话,说到郭丞心里头了。
周靖也蓦然明白郭丞来此间的心里。一来有事可做,做的还是他心之向往的事。二来,那些跟着他学水利的人,也要去学四书五经,将来科举,不需要进士,只要有个举人功名,那些人便没了他这些年的艰难。
至于这个傅姑娘……周靖抿了抿嘴。她方才说的是初步,也就是说,还有后续的思路。
傅振羽的确有后续思路。
再她看来,科举应该是高考,当然,要比高考难了去。然后水利和军事,包括医术,这是高等教育的分科了。
书院现行的模式,是将学这些分科的人,集中到一起,而后进行最后的科举,这是个逆向过程。将来要不要向后来那样去进化,或是又进行怎样的变革,她还没有明确的思路。
不过,并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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