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内心无比骄傲的人，承认自己的软弱更加残忍的了。
    如果有，那只能是让这个人重新体验当初的软弱，却依旧无能为力了。
    苏妲己不死心，她本打算再问，但却被一旁的姬茗拦了下来。
    姬茗没有说话，只是偷偷指了指苟稻的右手袖口。
    顺着姬茗手指的方向，苏妲己惊讶的发现，苟稻的右手袖口竟一滴滴地朝外滴着血！
    苏妲己顿时娇躯一颤，呆若木鸡。
    一个人在何种愤怒下，能够硬生生将自己的指甲刺入皮肉，任由鲜血横流而不自知？
    苟稻但凡有一丝办法，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谢牧在那堪比屠宰场一般的狂沙之中接受折磨！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苏妲己喃喃自语，声音呜咽，任由眼泪横流不止。
    “有。”
    苟稻冷不防地说了句，眼神之中却是闪烁着不忍。
    “什么办法？！”
    “忍！！”
    “……”苏妲己瞠目结舌。
    忍？
    什么意思？
    “因为，折戟沉沙的持续时间是有限的。”
    说完这话，苟稻突然深吸一口气，声音随即提高八度，扯着嗓子喊：“谢牧老弟，折戟沉沙的持续时间只有一炷香，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只要撑过这个时间，一切就都结束了！！”
    苟稻的声音夹杂着法则气息，瞬间传递进了那漫天狂沙之中。
    片刻之后，狂沙之中响起了谢牧的回应。
    他的回应很简单，只有一个字：艹！！
    很显然，谢牧对于这个破阵方法很抵触，不过这却是眼下唯一有效的方法了。
    苟稻的声音很大，不仅传入了狂沙之中，也传遍了整个战场。
    当听到自己的招式被人看穿之后，方乾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朝苟稻方向望去。
    当看清是苟稻时，方乾嘴角突然泛起一抹不屑笑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方家先祖的手下败将啊，当年幸得我方逆先祖心善饶你一命，才让你苟活至今，我若是你，自当日日焚香祷告以还我先祖不杀之恩，而不是在这里狂吠，像条狗一样……哦，我差点忘了，你就是一条狗，一条被打得丢盔弃甲的丧家狗！！”
    方乾的讥讽很恶毒，句句打脸，字字诛心，听得铁市一方众人纷纷变色！
    甚至，就连一旁的柳擎，都被方乾刚才的那番话弄的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中，方乾狂则狂矣，可嘴巴从没有这么毒过啊！！
    看来，苟稻刚才的那番话，明显触到了他的痛点了……
    “对了！！”
    方乾冷不防又道：“忘了问苟大将，当年您在折戟沉沙之中坚持了多久？让我想想啊，一分钟？两分钟？！哈哈哈！！”
    听到这个问题，苏妲己等人下意识望向苟稻。
    她们很清楚，苟稻当年坚持了多久，很有可能决定谢牧坚持的时间上限。
    毕竟，当年的苟稻可是巅峰状态，可是堂堂帝家四大将之一，实力当远超此时的谢牧！
    “大约不到三分钟吧……”
    苟稻面无表情，双拳攥的山响，这是他的耻辱。
    不到三分钟？
    苏妲己等人的脸色顿时惨白到了极致！
    连苟稻都坚持不到三分钟，那谢牧凭什么能够坚持到五分钟！？
    一瞬间，苏妲己只觉得末日降临，脚下一软，竟跌坐在了地上。
    ……
    “想不到，苟稻竟然只能坚持不到三分钟？”
    望着对面的苟稻等人，柳擎喃喃自语：“就算让他们知道了五分钟又如何？苟稻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谢牧能做到？看起来，我这位老对手，今日死定了……”
    想到这里，柳擎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失落来。
    相比起自己的生死敌人就这样死在了别人的手里，他更希望由他来亲自了结谢牧的性命……
    带着一丝丝的失望，柳擎开始闭目养神，等待着五分钟的丧钟敲响
    一分钟，两分钟……
    随着时间的流逝，狂沙之中的金铁交鸣声渐渐弱了下来，这说明谢牧的抵抗已经变弱了……
    三分钟……
    当时间过去三分钟后，狂沙之中的金铁交鸣声已经渐不可闻，与此同时，原本细微的闷哼声却是逐渐密集了起来，感受着声音之中夹杂的痛苦，柳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这时候，要是来杯酒庆祝一下就完美了。”
    柳擎暗自想着。
    三分三十秒……
    闷哼声依然变成了痛吼，同时夹杂着谢牧诸如卧槽，该死，疼死老子之类的咒骂声，听得柳擎忍不住摇头。
    “竟然撑过了三分钟？这个家伙果然还有有些实力的，不过看状态，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想骂就骂吧，也没有多少机会了……好像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啊，一定非常精彩！”
    柳擎有些遗憾的想道。
    四分钟……
    痛吼声已经声不可闻，骂声更是没了踪迹，整个狂沙之中，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死域一般。
    柳擎微微坐直身子，好奇地往过去，喃喃自语：“该不会死了吧……不过，能够坚持四分钟，也算是生命力顽强了，已经远超苟稻了，了不起！不过那又如何呢？还不是被人千刀万剐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自我了断，省的受罪……当真是何苦来哉呀！”
    相比起柳擎的轻松，铁市一方众人的心却是瞬间沉到了最底下！
    谢牧……死了！？
    众人四下相顾，尽皆茫然。
    不知从何时起，谢牧已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大家更是习惯了这个男人带来的各种奇迹。
    于是，当谢牧的声音消失于狂沙之中后，内心强大如鼠爷，也忍不住呆在原地，嘴巴长的大大的，像条快要渴死的鱼。
    “到底还是没有撑过五分钟么？”
    喃喃自语间，苟稻挽起袖子，露出鲜血淋漓的双手，双眼随即爆发出死志！！
    谢牧没了，接下来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小牛犊子，准备好机关兽，待会跟我冲过去，为大家撤退拖延时间！！”
    苟稻低声朝牛盾吩咐着，而后者则是重重拍了拍手中的盾，来发泄内心的狂怒！！
    四分三十秒……
    狂沙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安静的可怕。
    五分钟。
    终于度过了这漫长的五分钟。
    狂沙终于渐渐消散，露出了场中的本来面目。
    红。
    放眼望去，一片血红！！
    原本软黄的沙子，此时却像是被鲜血洗过一样，红的妖艳至极！！
    与此同时，一股冲天的血腥气席卷而去，刺鼻无比！！
    在那血腥气的中央位置，一个人安静的躺在那，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是谢牧。
    尽管隔着很远，可谢牧身上的伤口依旧清晰可见，刀剑造成的伤口外翻着白肉，已经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色了。
    仿佛，鲜血早已流干了一样。
    “谢牧！！”
    苏妲己发出一声绝望哀嚎，然后重重倒在地上，竟是昏死了过去。
    铁市一方众人则是直接看傻了眼。
    就在狂沙散尽之前，他们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盼望着谢牧能够活着出来。
    他或许会遍体鳞伤，或许会奄奄一息，但至少还活着。
    可现在，看着躺在血色沙海中央位置的那具尸体，众人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谢牧……真的死了？！
    ……
    “到底还是死了呀！”
    柳擎语气轻松，略带着一丝遗憾：“我生平最大的敌人就这么死了，我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惆怅啊，哈哈哈！！”
    轻笑两声，柳擎站起身，走到方乾身边，恭敬行礼：“恭喜公子解决掉心头大患！！”
    方乾哼了一声，似乎不为自己斩杀掉谢牧而感到多么骄傲。
    在他看来，这本身就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你了……”
    方乾拍拍手，转身朝阵中走去。
    柳擎出声喊住了方乾，随后伸手指着铁市那些人：“公子，这些人怎么处理？”
    方乾脚步一顿，略微沉吟后，头也不回道：“之前说要活捉，是为了要挟谢牧，如今谢牧都死了，留他们何用？”
    柳擎恍然大悟，嘴角随即泛起一抹狰狞冷笑。
    方乾果然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方乾啊！！
    冷笑中，柳擎举起手中令旗，准备下达攻击指令。
    对于柳擎来说，随着谢牧的战死，铁市一帮残众的生死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嗯？！”
    正当柳擎准备结束掉这一切时，他视线的余光下意识地扫过那片血色黄沙，然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血色黄沙上的那具尸体，竟挣扎着……站起来了！！
    一瞬间！！
    柳擎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
    与此同时，周围随即响起阵阵惊呼声，显然他们也发现了这个诡异状况！！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得本已经被判了死刑的谢牧，踉跄着站起身，冲着柳擎露出一抹血腥的笑。
    “疼死老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