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带着哭音:“崔娄秀信任下官,就是看准了下官亲人都在他手上,因此下官不敢乱来,只能对他俯首帖耳。”
话说一半,冯时吸吸鼻子,露出笑脸:“下官在大理寺和大人共事那段日子,切身体会到跟着大人才有肉吃,大人现在虽身陷囹圄,但下官知道这不过是一时困境,这点麻烦在大人眼里算不得什么……”
谢行俭听后哑然失笑,暗道冯时这马屁拍的真响。
他记得有一回在大理寺偷听到江南四子的谈话,这四人好一顿吐槽他们没有抓住机会在京城出书扬名,说着说着又哀叹错过争取整理一百零八十式的时机,还说什么好事都让他给碰上了,更有甚者,扬言日后他做什么,他们就跟着模仿。
打那天开始,他发现江南四子私底下总喜欢瞟他,这种被窥视的无措感直到他离开大理寺才消失。
这件事,他曾经当做笑话和罗棠笙说过,罗棠笙听了后拿出几本书给他看。
是罗家书肆的书,署名正是江南四子。
他翻开看了看,和他出的考集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他的考集名声已经闻名遐迩,江南四子的书只会被众人认为是拾人牙慧,因而卖相并不如意。
冯时似乎和谢行俭心有灵犀,同时想起考集的事,不过两人付之一笑,谁也没提考集的事。
这栋四合院是冯家旧居,谢行俭问起江南四子其他三人时,冯时半吞半吐,这时,冯时的妻子秦氏端来一锅热气腾腾的山羊火锅。
冯时眼神闪了闪,抬手请谢行俭和漕营兄弟们落座。
“豫州羊肉紧实性温,诸位舟车劳顿,喝一碗羊骨汤可以驱除身上的寒气,各位请——”
见冯时忽然转移话题,谢行俭举起筷子迟迟未动,漕营兄弟们搓搓手也没动筷。
“本官依稀记得在大理寺时,你们四人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如今这是怎么了,你想摆脱崔娄秀来本官这头,那其他三人呢”
冯时闷哼一声,提及另外三人,冯时哑巴了,紧张的如芒刺在背。
谢行俭夹了一块羊肉进嘴,淡笑道:“你们四人分道扬镳了?”
冯时嘴唇蠕动,脸色时而红时而青精彩万分,踌躇半晌,喉咙里愣是只字未言。
这时,冯时的妻子秦氏端着一篓子小青菜进来,见自家男人像个锯嘴的葫芦一声不吭,当即气笑,尖着嗓音冲谢行俭道:“官爷您担待些,可别嫌弃我一介妇人插嘴。”
谢行俭咽下口中鲜嫩的羊肉,笑着说:“大嫂子有话直说就是。”
秦氏放下篓子,插着腰扁扁嘴,冷嘲热讽起来:“官爷有所不知,他们算什么江南四子,不过是读书人之间吹牛拍马罢了,自诩是清流墨者,却三五成群的逛窑子喝花酒,男人风流些倒也没什么错,可他们竟然恬不知耻的跑象姑馆找男人!”
桌子上的谢行俭和漕营兄弟们面面相觑,看向冯时的眼神多了一点趣味。
冯时羞的面红耳赤,站起身推秦氏出去,秦氏哪里肯,恨恨瞪了一眼冯时:“让你别跟他们仨交好你偏不听,这会子你还好意思委屈上了?”
冯时胸膛起伏,面色难堪的小声说没有委屈之类的话,秦氏见好就收,骤然换上笑脸:“官爷刚不是问另三个人嘛,他没脸说,我来说。”
“说什么说,官爷面前,你别瞎胡闹。”冯时忽然板起脸,摆出当家男人的威风。
秦氏眼神瑟缩,勉强的笑了笑:“行,你不让我开口,那你亲自来,好好跟官爷交代交代你那三个好兄弟都干了什么缺德事。”
说完,秦氏就气呼呼的出去了。
谢行俭自顾自的烫起小青菜,冯时握着拳头,张嘴时觉得口舌生涩:“他们三人已经投靠崔娄秀了,大人从南疆过来,想必已经见过南疆军了吧?”
何止见过,他还杀了。
谢行俭笑笑,不再追问其他三人的事:“海盗披面皮子就敢大言不惭的称南疆军,崔娄秀想借海盗之手助他登基,简直痴心妄想。”
“崔娄秀利用海盗屯兵篡位,打的是正纲纪的名头。”冯时闷声道。
“正纲纪?”谢行俭语气怪异,忽道:“你之前说向棕不是向家子,莫非……”
“正是。”
冯时郑重道:“向棕是太上皇的庶长子,当年宗亲王力排众议扶持敬元帝为太子,说太上皇是权臣上位,加之太上皇没有嫡长子,那么继位的子嗣也就不用遵循嫡长子继承制,所以百官才答应让身为庶子的敬元帝上位。”
敬元帝不是嫡长子是众所周知的事,可这跟向棕又有什么关系?
谢行俭有些想不通,向棕和敬元帝都是庶子,按照祖制,这两人谁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问题就出在‘庶长子’上。”冯时声音愈低,“太上皇禅位的圣旨上,只说了将皇位传给庶长子,并没有署名是当今皇上。”
谢行俭仿佛知道了什么,细细揣摩了一遍,随后惊呼道:“向棕是庶长子!换言之,登基的人该是向棕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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