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冰冷潮湿,冷冽的北风不停地从窗户的缝隙灌入房中。娘病恹恹地躺在一床破旧的棉被中,蓬头垢脑,脸色腊黄。那深深凹陷的眼眶和因消瘦而凸起的颊骨的让她看起来犹如冬日里落光叶子的枯木般苍老、孱弱、毫无生气。“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响声在静谧的屋里显得格外突兀,娘似是惊醒,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走近床前,她无意识地喃喃叫道:“端端!端端!”
“娘,我回来了。”如澜放下手中的布袋,轻轻坐到床边。
娘费力地撑开眼皮,迷茫地望着如澜问:“是端端回来了吗?”
如澜知道娘过分牵挂弟弟,病得糊里糊涂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以为是端端回来。也不接话,径自从怀里掏出那半截红薯,烧了一碗热水,搅成糊糊捧到床边。
“哪儿来的?”娘盯着碗里的糊糊问。
“住叔家村口的郑婆婆”
她话音未落,娘就一阵猛咳,像是要把心都咳出来一般,那咳声就像破锣一样沙沙沉沉,身子随着咳嗽声一抽一抽地抖动,连那盖在身上的棉被也跟着颤动起来。如澜赶紧放下手中的陶碗,轻轻拍打着娘的后背帮她顺气。好不容易娘才停下来,却又靠在枕头上直喘气。等娘的喘气声渐渐平息,如澜才敢端起糊糊喂她吃。娘是边咽着红薯糊糊边落泪,如澜心里明白,娘心底不愿她出去求人借粮,娘不愿看到如澜受别人的辱骂,丈夫走了,儿子没了,如今也只有女儿与她相依为命。
可是若不求人,就靠她一个孩子,日子又怎能熬得过去呢?
记得那是如澜住到舅舅家的一年后,山西境内很多地方闹起蝗灾,乔家村和舅舅村所在的代县也不能幸免。成群成群的蝗虫自天空飞过,黑压压一片就落在那林子和庄稼上。凡是蝗虫经过之处,绿莹莹叶子全被啃光,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地里的庄稼更是颗粒无存。有存粮的人家还能熬一段时日,没有存粮的只能逃荒去了。舅娘这时对如澜益发苛刻,三头两天就打骂。
娘就是那时回来的,如澜在舅舅家门前见到娘时,简直就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披头散发,全身脏兮兮的妇人竟是自己的娘。后来如澜才知道,娘从来没出过远门,到了外面镇子两眼一摸黑,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寻端端。很快身上的盘缠就用光了,只好一路乞讨。后来听说家里闹蝗灾,她担心如澜,便又一路讨饭回来。
舅娘见家里又多了一个白吃饭的人,自然是不乐意,整天拉长脸指桑骂槐。娘没住多久就带如澜回到乔家村。
原本娘也想和如澜到别的地方找活路,可就算去了外面也是讨饭,留在乔家村好歹还有个住处。地虽然荒了,只要熬过眼前的天灾,明年开春还能耕种,乡下人只要有庄稼就有了希望。乔家村是她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都有了感情,当然会不舍得离开。再说了,留在乔家村,邻里都是熟人,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相互帮衬。
当初娘和如澜落魄地回到乔家村时,确实也有好心人出手相助。娘原本身子就弱,又在外面奔波许久,加之日夜挂念端端,没多久就病倒了。开始那好心人也帮忙请大夫医治,但药吃了许多都不见好转,娘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就这么一天天拖着。
眼见娘的病天天加重,如澜十分焦急。听闻村里人说得罪了神灵也会久病不愈,如澜就经常跑到土地庙给土地爷磕头。可是头磕了无数次,娘的病还是毫无起色。
每一个夜晚,如澜守在娘床前拉着娘枯瘦如柴的手不敢放开,不敢深睡。她害怕睡熟了再睁开眼时娘已经离去,娘在床上稍微翻身或是移动一下都能让她惊醒。爹爹和弟弟的离去已经在她心里留下的恐惧,她不能再失去娘了。娘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她得给娘治病,她需要银子。可是现在连温饱都成问题了哪里有银子呀?叔父给的玉米面怕是不能
维持多久,自己总不能全靠别人接济,如果她能赚钱就好了,可她一个女孩能做什么呀?
脑中又响起舅娘骂她的声音:“养头驴还能拉磨,养你能做啥?”
二柱这时也随舅娘说:“在我家吃了这么多粮食,得还回来!”
“她还?她拿啥还?把她卖了就能还。”
是啊!也只有把自己卖了,才会有银子。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二章 走投无路
同类推荐:
悖论H( 续更)、
熟人作案、
和竹马睡了以后(H)、
脱下老师的裤子(师生H)、
一言不合就扑倒、
钢铁森林、
发情[校园 忠犬]、
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