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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各方同喜

    季善一路笑着到了厨房里,果然周氏与路氏已经配合着做了好几个菜,汤也炖得香味直飘了。
    她见周氏还在翻动着锅铲,忙上前笑道:“娘还在做什么菜呢,要不我来做吧?我也好久没做菜了,只怕手艺都生疏了。”
    周氏与路氏见她情绪比方才好了何止一点半点,知道小两口儿这是说完体己话儿了,对视一眼,也都霎时满脸的笑。
    周氏先就笑道:“就这一个菜了,起锅就可以开饭了,家里材料有限,这一顿就凑合着吃吧,等吃完了,我再去菜场买两只老母鸡回来,给姑爷好生补补……”
    说着见季善已忍不住在伸手偷嘴吃了,嗔道:“也给你这个不省心的补补,总算知道饿了呢?成日里这也吃不下,那也没胃口的,一天天的吃得比小鸟儿还少,能不饿吗?快别偷吃了,再吃一盘子都让你吃光了,洗了手端菜吧,肯定大家都饿了。”
    季善却是又偷了一块儿红烧肉放进嘴里,才笑得眉眼弯弯的洗手去了。
    等娘儿三个把菜都端上了桌,杨嫂子回来了。
    瞧得厅里果然多了一个人,虽然黑了也瘦了,但的的确确是沈恒无疑,立时也红了眼圈,与季善道:“我就说沈相公吉人天相,肯定会平安回来吧,沈娘子还不信,现在总信了吧?真是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又与沈恒道:“沈相公,沈娘子这些日子真是受苦了,您既回来了,以后可得好生补偿她,好生待她才是!”
    沈恒笑着点头:“我肯定会好生补偿娘子,以后也会加倍待她好的。彦长兄和杨大哥这会儿是去府衙了吗?真是有劳他们了,这些日子也多亏有你们主仆照顾我娘子,只有等忙过了这几日,我再好生答谢你们了。”
    杨嫂子忙破涕为笑道:“我们二少爷的确往府衙去了,听得沈相公回来了,我们二少爷高兴得什么似的,连手里的茶杯都打了呢。等再三向沈三爷确定过,沈相公的确平安回来了,便忙带着我当家的,往府衙给府台大人报喜去了,又让我立刻回家来,瞧瞧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连行李都顾不得收拾了。”
    一旁季善忙道:“行李肯定还是要收拾的,家里也没什么可忙的,杨嫂子吃过饭了吗?要是没吃,就一起吃了,便先去收拾行李吧,我相公既回来了,家里的人总不好再继续占着你们的屋子才是。”
    杨嫂子摆手,“没事儿,客栈的屋子我们还没退,行李放里面丢不了的,回头再去收拾也是一样。不过我已经吃过饭了,那沈娘子你们先吃饭吧,我去厨房看着收拾一下啊。”
    说完不等季善挽留,已转身大步往厨房去了。
    季善叫了两声叫不住,只得作罢,招呼沈九林路氏和大家伙儿都坐了,吃起饭来。
    却是除了季善和沈恒,谁也顾不上自己吃饭,都比赛着似的往沈恒碗里夹菜,很快便给沈恒的碗堆得高高的,连面前的小碟子也很快堆满了,路氏与周氏还一边夹菜,一边不停的说着,“恒儿,吃块儿红烧肉吧。”、“姑爷,还是先喝碗鸡汤吧……”、“这个炒鸡蛋好克化,恒儿你要不先吃点儿炒鸡蛋?”、“我觉得还是该吃点儿素菜,荤素搭配一下……”
    看得季善直好笑,本来也有给沈恒夹菜的意思的,见实在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便一边笑着,一边安心吃起自己的来。
    谁知道等沈恒的碗碟实在装不下了后,路氏与周氏竟很快又把“魔爪”伸向了她,又开始比赛着似的给她夹起菜来,“善善,你也该好生补补才是!”、“就是,这都瘦成啥样儿了,以后必须顿顿给我肥鸡大鸭子,必须一个月之内,就给我胖回去!”
    这下季善笑不出来了,只得干笑着学沈恒的样子,认命的埋头苦吃起来。
    等一家人吃完了饭,刚收了碗筷去厨房洗,沈树带着叶大掌柜到了。
    饶叶大掌柜早练就出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真亲眼瞧得沈恒果然平安回来了,还是没忍住也红了眼圈,握了沈恒的手便哽声道:“沈相公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明儿就去玄宁寺还愿!”
    季善在一旁听得笑道:“您老难不成还去玄宁寺烧过香许过愿呢?这不是女人家才会做的事儿吗,您老这样一个人物,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了?”
    叶大掌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笑道:“谁难道规定过我就不能信这些不成?心诚则灵,因为我心诚,真不愿望就真这么快便实现了?”
    虽然自沈恒出事以来,叶大掌柜并没表现出太多的难过与痛惜来,可他心里到底有多难过与痛惜,却只有自己才知道。
    一来再过不久便是恩科的秋闱了,沈恒这次再下场,指不定便能中个举人回来,成为一名举人老爷,都够资格去吏部等缺出仕了,那有了这样的东家,他们飘香还有什么可怕的,纵使罗府台明日便擢升走了,他们也不用再怕聚丰楼和其他明里暗里忌恨他们飘香的宵小之辈了;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沈恒与季善那么恩爱,那么情深,却忽然说走就走了,于季善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而叶大掌柜说句托大的话,早在心里把季善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了,瞧得季善那般痛不欲生,甚至还寻了短见,心里岂能不难过揪心的?
    偏当着所有人,乃至季善的面儿他都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他还要给所有人当主心骨,必须随时都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让大家看了才不至于跟着乱。
    也就只能偷偷去一趟玄宁寺,把自己的难过、痛惜还有揪心,都告诉给菩萨,再求一求菩萨,能保佑奇迹发生,沈恒能平安回来了。
    倒不想,菩萨竟真显灵了!
    叶大掌柜到底不欲多说这事儿,笑着应过季善后,便岔开了,继续与沈恒道:“瞧沈相公黑了这么多,也瘦了这么多,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沈恒忙道:“我还好,虽然说来惊险,但其实并没吃多少苦头,那日我被洪水卷着,越冲越远后,很快就没了知觉,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日……”
    就把之前与季善说过的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大略也与众人说了一遍,末了道:“因为只能一路走回来,所以多耽误了些时间,也让大家伙儿多担心了几日,都是我不好。”
    沈九林与路氏等人这才知道了在他们痛不欲生的时候,沈恒自己也是心急如焚,忙都道:“这如何怪得你,你能这么快便找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是,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不靠走的,难道让你飞不成?且别说这些了,回来了就好!”
    “那对老夫妻真是好人啊,回头我们可得备了重礼,去人家家里好生道个谢才是。”
    “这便是好人有好报了,正是因为有沈相公毫不犹豫的跳下河去救人在先,才能有那对老夫妻同样毫不犹豫的救援沈相公在后啊……”
    “总归真的是万幸,万幸姑爷是被冲到了支流的小河里去,也万幸姑爷遇上了那对老夫妻,要是真被一路冲进了湔江里去,或是被冲到了根本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那就真是……,我回头也得去给菩萨好生上柱香,好生磕个头才是!”
    大家都感叹庆幸了一回,季善又趁机问了沈树一回吃过饭了没,得了沈树肯定的答复:“在飘香里让叶小掌柜追出门,硬塞了几个夹肉的饼子,还给硬塞了两个鸡腿儿,吃得饱饱的呢!”,方放下心来。
    孟竞主仆带着钱师爷到了。
    瞧得沈恒果然平安回来了,也免不得都是好一番惊喜与感慨,钱师爷待沈恒的态度还于之前的欣赏熟稔以外,又添了几分亲热,“大人听得子晟你平安回来了,高兴得什么似的,若不是实在抽不出空儿,就要亲自来瞧你了,只好派了我来。大人还说了,这两日子晟你肯定要好生与父母亲人团聚一番,也要好生休养一下身体,便先不请你过府了,等大后日,你缓过气来了,再派人请了你去府里,跟大人爷儿俩好生喝几杯。”
    沈恒忙笑道:“府台大人日理万机,哪能为我白白耽误时间?我此番也幸得是有惊无险,倒也并无大碍,真是多谢府台大人关心了,大后日一定登门拜访府台大人,向府台大人好生陪一陪此番忙没帮上,反而添乱的罪……”
    钱师爷不等他说完,已摆手笑道:“子晟千万别这么说,若非当时有你先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将大人拉住了,等后边儿的人再跳下去,只怕也是于事无补了,大人可是一点水性都不会的。所以不止大人感激你,我们底下的人都感激你得很,都等不及想要好生敬你几杯呢!”
    顿了顿,“你此番遭此劫难,当真是元气大伤,偏秋闱又已越来越近,所以我给你带了一支百年的野山参来,最是滋补元气的,——沈娘子记得回头炖汤时,都切几片放在里边,要不了多久,肯定就能把此番子晟亏了的元气,都给补回来了。”
    季善忙笑道:“百年的野山参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们怎么好收师爷您的?您还是拿回去,给家里的长辈吃,或者您自己吃吧,我们实在担当不起。”
    钱师爷佯怒道:“沈娘子这是还当我外人呢,若不然,怎么会与我这般客气见外?何况如今子晟也的确需要补一补,您就别与我客气了,不然将来我有困难,贤伉俪又恰好能帮上忙时,也势必不好向你们开口了。子晟,看来你不发话,沈娘子说什么都不肯收啊,你快让沈娘子收下吧。”
    沈恒笑道:“内人这也是觉得太让您破费了,心里不安,才不敢收的。娘子,既是师爷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季善这才笑着向钱师爷道了谢,收下了他的野山参。
    本来心里还有些觉得钱师爷方才那句‘跟大人爷儿俩好生喝几杯’太夸张了,多半是钱师爷杜撰出来的,这会儿倒是信了那只怕就是罗府台的原话了。
    不然钱师爷作为罗府台跟前儿的得用心腹,又比沈恒年长得多,完全可以以沈恒的长辈自居,又何至于对沈恒忽然这般亲热大方,显然就是因为罗府台因为此番的事,对沈恒另眼相看,不定要如何抬举他了啊。
    这倒也算是在季善的意料之中,罗府台本来就是人品端方,有恩必报之人,那沈恒此番倒是指不定要因祸得福,有大造化了。
    虽然比起他人能平安回来,以后也都平平安安的,季善根本不在乎什么造化不造化的,但如今他既已平安回来了,若真能锦上添花,自然也是好事。
    季善猜得没错,钱师爷的确是因为罗府台原话真说了要跟沈恒‘爷儿俩好生喝几杯’,才对沈恒忽然如此亲热大方的。
    本来他欣赏归欣赏沈恒,却不至于想着要与他打好私交,他本身也是有秀才功名的,更颇有才干,不然也做不了罗府台的心腹师爷了,就算沈恒将来真中了举人进士,出了仕做了官,他只要背靠罗府台这棵大树,便绝不会有求到沈恒名下那一天,反倒沈恒求到他名下的可能性大得多。
    偏沈恒不顾自己的安危,毫不犹豫跳下水里救了罗府台一命,他还活着回来了,罗府台还明显对他感激有加,那后边儿会如何抬举提拔他,可就谁都说不好了。
    钱师爷不趁现在就与沈恒打好私交,不趁现在这个灶还没人来烧,便开始先给它烧起来,更待何时?
    尤其在救命之恩的前提下,罗府台怎么抬举提拔沈恒,旁人都不好说半个“不”字儿,再妒恨也是枉然。
    不然你也毫不犹豫跳下洪水里去救府台大人,九死一生只差一点点儿就回不来了啊,那府台大人管保也会大力抬举提拔你,旁人同样再妒恨也只能眼巴巴看着,——问题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勇气,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份运气的,既然人家拼到了那份运气,那就是人家应得的。
    何况沈恒本身还是少年案首,既有才华,品行也上佳,原便当得起府台大人的抬举,那所有人就更是再不服也只能憋着了!
    钱师爷见季善收下了自己的野山参,这才笑开了,见好就收的不再提这事儿,转而问起沈恒当初是怎么脱险的,这些日子又是怎么过来的来,“回去大人问起,也省得我一问三不知。”
    沈恒少不得又把之前的说辞与钱师爷细细说了一遍,待季善要给钱师爷添第三次茶时,钱师爷才终于告辞而去了。
    家里因钱师爷到了,忙忙避到了其他屋里的众人瞧得钱师爷走了,也才都重新回到了厅里。
    路氏先就笑着问沈恒,“那位钱师爷好生体面,恒儿你怎么不留人家吃了饭再走呢,就这样让人家走了不算,还是空着手走的,也太失礼了。”
    沈恒笑道:“人钱师爷是府台大人跟前儿第一等得用之人,忙得不得了,哪有空留下吃饭呢?至于礼物,爹娘就别管了,回头我知道给钱师爷回的。”
    沈九林道:“这些事我们能懂什么,你和你媳妇儿商量着办就是了,你娘就白说说而已。”
    说完看向路氏,“你方才不是说要跟亲家母去菜场买老母鸡回来炖汤吗,那还不快去,仔细好的都让人先买走了。”
    路氏便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转头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了!亲家母,我们快走吧,迟了就真买不到好的了。”一边说,一边拉着周氏径自出门去了。
    沈树见了,忙也扔下一句:“爹,我陪娘和亲家伯母去吧,省得待会儿买得多了,她们拿不下,我也帮着搭把手。”,追二人去了。
    季善见沈恒已在与孟竞说话了,便拉了叶大掌柜到一旁,笑道:“您老人也亲眼见过了,这下可以安心了吧?那我就不留您吃饭了,您且先回店里去吧,也好让店里大家伙儿都安安心,告诉大家等过几日忙完了,我和相公再去店里,做东好生请大家吃一顿。”
    叶大掌柜打趣道:“太太这是河还没过完,就急着拆桥呢?竟然连顿饭都不肯留我吃,也太让我伤心了,我还偏就要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呢?”
    说得季善忍俊不禁,道:“行啊,您要留就留便是,我巴不得呢,不就添一副碗筷的事儿吗?”
    叶大掌柜这才笑道:“我跟太太开玩笑的,我这就回去了,除了让店里大家伙儿安心,还得打发人跑一趟家里,让家里的人安心呢。对了太太,方才沈相公送客时,钱师爷都跟他说什么了,我远远瞧着,他对沈相公很是亲热啊,都知道他可是府台大人跟前儿一等一得用之人,以往……聚丰楼的当家大爷见了他,听说都客客气气,他却爱理不理的,如今却对沈相公这般亲热,莫不是,府台大人要抬举沈相公呢?”
    季善“嗬”了一声,“您老好利的眼,隔那么远都瞧出来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哈。钱师爷倒是没直说府台大人要抬举相公,只说府台大人说的,等相公缓两日,大后日会派了人来请相公去府里,与府台大人‘爷儿俩好生喝几杯’,然后私人送了相公一支百年的野山参,说最是能滋补元气的……”
    叶大掌柜已是喜形于色,“府台大人的原话真的是这样吗?那肯定就是要抬举沈相公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沈相公固然有才,也能吃苦,可既有才又能吃苦的人这世上多了去了,要想凭这一点,就爬得多高飞得多远,肯定是不现实的,还得有人保着护着才是,若府台大人肯自此将沈相公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了,沈相公肯定前途越发敞亮远大,今儿家里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季善道:“比起相公能平安回来,我倒觉得旁的都不重要了,不过若能有,当然也是好事。总归如今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只咱们心里知道便是了,且等相公回头去拜见过了府台大人,知道府台大人是什么态度后,又再说吧。”
    叶大掌柜点点头:“这个自然,反正咱们平常心待之吧,有当然最好,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凭沈相公的才学心智,凭太太的能干坚韧,咱们一样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那我就不耽误太太的时间,先回店里去了啊。”
    “好,我送您出去吧……”
    彼时厅里沈恒则正感谢孟竞,“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了彦长兄,我都听我岳母说过了,若非有延长兄和杨大哥杨大嫂对我娘子的诸多照应,尤其是我娘子钻牛角尖时,若非彦长兄及时意识到了不对,和杨嫂子赶着把人救了下来,又帮着请医问药的,我就算侥幸能回来,势必也见不到我娘子了。我真是感激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等过几日我缓过来了,好生敬彦长兄几杯了!”
    孟竞神思恍惚,还得尽量打起精神,不让人看出来,勉强笑道:“子晟兄千万别这样说,都是自己人,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何必这般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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