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真的就要来了。
兰生这回没站太久,大约9点就回家了。他在下车的公交站买了当天所有报纸,包括《北京日报》《北京晚报》《人民日报》《环球时报》《参考消息》《光明日报》《中国妇女报》《中国青年报》《中国少年报》……带回家里一顿翻看。
而后发现,主流大报都没报道《圆满》擒熊的消息,就几份小报给了一个豆腐块大的版面。绝大多数新闻媒体完全没提柏林影展,只有少数主流记者写了一句“李贤失熊”。
“……”谢兰生忍不住想:各大媒体都不报道,盗版商人消息灵吗?会不会不知道呢?
算了算了,忙完卖片去看看好了。
盗版商人不盗的话,就逼他们盗。
谢兰生想到这里,呲了呲牙。
…………
莘野因为还要卖片在柏林又待了一周,最后卖出125万美元的销量来。
谢兰生被数字震到了。
过去,他能卖到欧美的片只有《生根》《美丽的海》。《美丽的海》最为金贵,给他赚了45万美元,其中美国20万,英国15万,日本10万,而这回,莘野竟把美国版权给卖到了50万美元,合同里还要求对方再出50万的宣传费,帮谢兰生打开市场。欧洲版权也是50万,日本则是25万。
这时汇率已经单轨,差不多是一比八,不再分为官方汇率和真正的黑市汇率了,已被统一以及规范,125万美元是1000万RMB。而且,中央已经发文,自1996年的4月1日起,取消所有经常性国际支付、转移的限制,实现人民币经常项目可兑换,也就是说,谢兰生也不用再请香港朋友帮着兑了,自己就能去大银行用美元来换人民币。
莘野对此竟还不满,说,等他回国再接着卖。
从没见过太多钞票的谢兰生都不敢卖了,怕电影局找他算账。
——3月3号是莘野要回到北京的日子。
柏林时间早上8点,北京时间下午3点,十分出乎兰生意料,莘大影帝打电话来了。谢兰生本以为,莘野会在去机场前再跟自己沟通见面的。
“谢导,”那边,莘野声音带磁,“飞机会在晚上离开。我现在在柏林闲逛。”
“可是,”谢兰生困惑道,“凭借《流浪》拿影帝后,你不已经逛过了吗?”
“嗯,”莘野笑,“兰生,我现在在柏林墙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
“……呀!”谢兰生还挺惊讶的。
“嗯,”莘野似乎在望远方,“你知道的,柏林墙的一段早在1990年就被推倒了。后来,各国的艺术家在柏林墙上面作画,用以庆祝,非常有名。1316米,它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露天画廊。”
谢兰生说:“是,我读到过。”二战后,因为战败,柏林被一分为四,苏联占据柏林东区,英美占据柏林西区。1989年11月9号,50万人集会以后,苏联放松对东德人前往西德的控制,但是因为传播错误,民众以为“随到随走”,成千上万人到墙下,苏联被迫放开栅栏,而后群众一拥而上,并用工具砍砸墙体。1990年6月,东德正式拆除城墙,10月,两德统一。
“嗯,”莘野说,“东边画廊是现存的三段墙中最长一段。《兄弟之吻》是这里的画作当中最著名的。内容是苏联、东德领导人的亲吻照片,象征合作。另外,Spree河就在附近,非常美。”
谢兰生手拎着话筒,想象莘野说的东西。
“兰生,”莘野又继续说,“我在景点跟你说说都能看到什么东西,就像一起来了一样。”
“……嗯。”此时兰生已经明白莘大影帝的用意了——他们两个本应该在影展之后同游柏林,可是自己去不了,于是莘野到各景点打电话来,说有什么,就和自己到了一样。
谢兰生又心动不已。
这个男人是浪漫的,而自己也是浪漫的。谢兰生出生于1969年,他从来没见过浪漫,除了在电影里或者在电视里,周围的人大多认为爱情就是柴米油盐,可莘野却如此特别,让他心动。
“兰生,”莘野声音再次传来,“我刚拍了不少照片,你拿到后可以再看。”
“嗯,”谢兰生说,“我要看。”
“好了,”莘野又道,“那我前往勃兰登堡了。”
谢兰生没问那是什么,只笑着道:“那我等着下通电话了。”
果然,才一会儿,谢兰生又接到电话,莘野声音依旧低沉:“勃兰登堡在市中心,是柏林墙一道城门。建筑模仿雅典卫城,门顶上是胜利女神……它周围是巴黎广场,很繁华的一个广场。”
谢兰生又继续想象:胜利女神……在马车上吗?
接着莘野又走去了不远处的犹太人纪念碑、犹太人博物馆。一块一块黑色石碑在空地上铺展开来,一共2711块,如同一片墓冢波浪,让人感到十分沉重。各国使馆也在这边,它的意义可想而知。
谢兰生又努力构想。
而后是胜利纪念柱——纪念普丹、普奥、普法三次战争,纪念1870年统一德国、建立德意志。再然后是柏林大教堂,金碧辉煌气势宏伟,还有最大的管风琴,再而后是国会大厦,最后则是博物馆岛,有历史,有艺术。
全部逛完,莘野又到一家餐厅喝了啤酒、吃了香肠,他一边喝一边说,谢兰生只低低地笑,觉得自己也品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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