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龙屁颠屁颠的跑到复州来,自然不会空手而来,他带来了大批东江军最缺乏的骑兵。这些骑兵都是吴胜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让他们跟满洲铁骑硬碰硬对攻那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没回头,能依靠实力硬吃后金铁骑的,只有河洛新军和天雄军的枪骑兵,关宁军那三千铁骑也马马虎虎,登莱新军的骑兵?还差得远。不过让这些骑兵巡逻侦察还是胜任愉快的,这些骑兵稍事休整便放了出去,张开威力警戒幕,与后金斥侯爆发了一连串规模不大但异常惨烈的厮杀,茫茫雪原上到处都是他们纵横驰骋的身影。后金哨骑强弓怒马,还没学会走路就先学骑马,战力之强自不待言,登莱新军的骑兵也不是善茬,都是从山东马贼中筛选出来的,列阵而战他们万万不是后金铁骑的对手,但是这种小规模的哨骑对战他们还真不怵建奴,而且有旅顺那场大胜垫着,在心理上也不落下风,登莱新军骑兵拼尽全力要将后金哨骑压回去,后金哨骑则不遗余力要将登莱骑兵消灭,双方打得火花四溅。
令人费解的是,后金似乎已经满足于这种小规模的哨骑对战,一连几天他们的大军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不断的将一队队哨骑派过来,与登莱骑兵厮杀。偶尔有登莱骑兵撞开他们的威力警戒幕,深入到他们后方,也没有发现大部队调动的踪迹,很快又被他们给压了回来。如果一天两天是这样倒还是可以理解,但是一连七天都是这样,就让人不得不警惕了。
杨梦龙趴在地图前瞅着地图上那一连串的平原、山川,眉头拧得跟麻绳似的。按照明军冒险深入营口侦察的小船带回来的情报,后金镶黄旗和正白旗早就沿着海滨平原朝复州开过来了,镶白旗留守营口作为后应,三个旗的兵力,再加上依附的蒙古军、汉军,少说也在三万人以上了,调动如此庞大的兵力跑到复州这边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试试明军哨骑的战斗力吧?大军远征,每一天的粮秣消耗都非常惊人,一旦打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整个国家都会吃不消,这就是“兵贵神速”的原因,甭管打得有多难看,只要能速战速决就行了,还真没有哪个愿意为了过程好看一些而故意让整个战事打得旷日持久。眼下后金似乎正在犯这样的毛病,但是直觉告诉杨梦龙,这不可能,后金那边有一大批身经百战的将领,没有一个等闲之辈,是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
那帮野猪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惟鸾、毛永俊等人也是眉头拧成麻绳,尚可义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的咕哝:“奇怪了,这不像建奴的风格啊!几万大军压到旅顺来却引而不发,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天气会越来越冷,越来越不适合作战的吗?而且拖得久了,我军的援兵会源源不断地抵达,此时他们不攻,以后就别想啃得动复州了!”
尚可喜说:“还有,他们要动用那么多民夫转运粮草兵器才能确保大军的后勤供应,这战事拖延下去,多少民夫得冷死在路上啊?他们能有多少人口,可以让他们这样挥霍?”
袁宗第运气不错,由于在日本那一第列战事中有着出色的表现————比如说裹挟数以万计的日本平民去攻打日本的城市干得得心应手,因为他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而受到杨梦龙的赏识,在吴胜赶回登莱主持大局之后,他很意外的被留在杨梦龙身边,暂代吴胜之职指挥登莱新军。见大家都眉头紧皱,他出了个不错的主意:“要不我们离开营垒,往前压一压,试试建奴的反应?”
杨梦龙摇头:“不行,现在东江军还没有能力跟三个旗的建奴正面对抗,就想要离开营垒,也得等登莱新军主力上来了再说!”
东江将领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们当然知道杨梦龙说的是大实话,东江军的战斗力比起以前来确实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是要跟登莱新军比还不够格……当然,登莱新军跟河洛新军一比又差了一截。只是,这种大实话还是让他们感到难堪,估计没有一支军队愿意被人家说自己部队比别人差吧?但是他们又没法反驳,只得在心里暗暗发狠:回头一定要狠狠的操练那些部下!
袁宗第说:“我们不会挺进太远,往前压个十来里路,等碰到建奴主力之后立即撤退……”
杨梦龙说:“只怕那时候想撤也撤不了了。算了,我们的目的是保住复州,建奴不动,我们就不动,有本事他就跟我耗下去!加强戒备,还有,李总兵,别让部队闲着,趁着现在没什么事情做,加紧操练,多操练一次战力就强一分,将来对上建奴胜算也大一分,可别临阵磨枪!”
李惟鸾说:“卑职明白,只是……”
杨梦龙问:“只是什么?”
李惟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只是我军依照登莱新军的操练之法进行操练,却始终不得其法,每次操练部队的意见都很大……”
杨梦龙火了:“操,部队意见大你们就不操练了?难道建奴砍他们脑袋之前也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奶奶的,把部队召集起来,老子亲自操练他们,不把他们整出屎来我这个杨字倒过来写!”
李惟鸾等人求之不得,欢天喜地的召集部下,交给杨梦龙操练。早在旅顺之战的时候他们就对登莱新军、河洛新军、天雄军这些劲旅的战斗力羡慕万分,这一年来也努力向登莱新军学习,按着登莱新军的操练方法对部队进行操练,结果士兵们大声嚷嚷说他们宁愿上战场跟建奴拼命也不愿意这样整天操练,大家都束手无策。现在好了,杨梦龙愿意帮他们训练,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
“明国的新军来了。”复州城外二十里,一座小山上,阿巴泰望着正在不远处追逐厮杀的哨骑,声音沉郁。
多铎咬牙说:“来得好!我就怕他们不来!”
阿巴泰说:“别冲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跟明国新军死拼,划不来。”
多铎愤然说:“七哥你要是怕了,可以留在这里,我带三千甲士杀过去,不斩下明国新军将领的头颅誓不回头!”
阿巴泰睨了他一眼:“我们有三千甲士么?”
多铎愣了一下,不吱声了,抽出双手重剑发狠的对着一棵树狠砍,直砍得木屑乱舞。
山下,两支哨骑对冲而过,各自扔下了两具尸体。随后,又各自勒马折回,后金骑兵再次拉开强弓,朝明军骑兵射出威力巨大的重箭,而明军骑兵也不含糊,各自取出一支短铳朝后金骑兵扣动板机,只听到砰砰连响,短小的铳管里迸出道道火舌,枣核形子弹尖啸而出,凿向后金骑兵的人和马的躯体。不是一发两发,而是每扣动一次板机就有发道火舌窜出来!这玩意儿也是南阳军工厂诚意出品,威尼斯舰队来仿时凯塞林送了杨梦龙一支装饰华丽、镶着宝石的燧发手枪,杨梦龙对这种武器很感兴趣,让军工厂仿制,南阳军工厂很快就仿制出来,并且作了大量的改进,使之成为一件克敌制胜的利器。首先是给枪管拉了膛线,提高精确度————掌握了膛线加工技术之后这帮家伙都疯了,看到一根管子第一想法就是怎么给它拉膛线;然后按照杨梦龙出的馊主意做了一个六发弹巢,里面一次可以装填六发子弹,每次扣动板机弹巢就会转动一下,确保子击锤与燧石碰撞燃起的火星能点燃发射药;最后,创造性地使用牛皮纸子弹壳包裹灵敏度非常高的火棉,做到了弹药一体,大大加快了装填速度。这玩意份量不轻,足有一斤多重,有效射程相当悲催,只有区区的二十米,再远的话就不知道子弹飞到哪了,但是胜在火力密集,使用方便,性能也可靠,列装还是够格的。杨梦龙出发去打日本的时候军工厂赶出一批,让登莱新军骑兵拿去日本拿日军骑兵做试验,效果还不赖。现在这些哨骑每人配两支左轮手枪,一言不合拔枪就射,一两支也许不怎么样,但是十几二十支同时开火的话乐子就大了,随着声声枪响,后金战马和士兵身上喷出一道道血箭,惨叫着栽倒在雪地上,鲜血很快就凝固,把他们和雪地冻在了一起。
看到这一幕,阿巴泰的面色更加阴沉了。看得出那些明军骑兵的骑术和射击精度都不如后金健儿,这轮对射,明军骑兵损失更大,但是他们有火器!那玩意比什么三眼铳要难搞得多!这不,明军骑兵一手开枪,一手握着马刀,六发子弹打完,他们也冲到后金骑兵面前了,马刀毫不犹豫的挥了过去……这些明军骑兵,真的一点也不怵后金那“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的赫赫威名!
事实上,在旅顺大胜之后,辽东辽西辽南,各镇明军都普遍跟打了鸡血一样,已经敢于离开营垒去袭击后金的村落、哨所了。女真满万不可战?鸟,你们四万人在旅顺还不是差点让我们团灭了,牛什么牛!
阿巴泰叹了口气,说:“让部队撤下来吧。”
马上有人吹响号角,正在跟明军苦战的后金哨骑愤愤的射出一波箭雨,然后撤退,明军骑兵追在他们屁股后面举着左轮手枪猛射,又撂倒了几个,打光了子弹才停下来,迎着满天大雪举刀欢呼,要不是此地危机四伏,估计肯定要下马扭秧歌了。这一幕看得山上的后金勇士面色发黑,恨不得冲下山去灭了这帮猖狂的家伙!但是阿巴泰没有下令,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呆着。
明军骑兵欢呼了一会儿,将死者的尸体抬上马绑牢,又将后金士兵的脑袋割下来挂在马颈上,这才洋洋得意的返回复州。尽管他们损失比后金还多,但赢了就是赢了,赢了就值得高兴!
多铎都要咬牙切齿了:“就这样让他们跑了?”
阿巴泰声音沉静:“要不你还想怎么样?”
多铎说:“他们杀了那么多大金勇士,应该将他们通通杀了,然后挂到树上才对的!”
阿巴泰说:“把他们通通杀了?可以,只要你舍得再死十来名勇士。”
多铎不禁窒住了……为了消灭这支三十来人的哨骑,再死十来名勇士,怎么看都是后金这边亏啊!明国有过亿人口,而且又在蒙古那边获得了一块优良的马场,更能用各种物资直接跟蒙古人交换战马,只要有足够的战马他们就能组织起数量足够的骑兵,将他们源源不断的拉到前线来。哪怕那些骑兵在马背上连刀都不会用,只要他们会用左轮手枪朝后金骑兵扣动板机,总能干掉几名后金骑兵的,这样耗法,谁受得了!
此消彼长啊……
一二一 此消彼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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