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龙把整个包子塞进嘴里,胡乱嚼两下就直着脖子硬吞了下去,被呛得不轻,狠狠的喘了两口气,冲李岩竖起一根大拇指,大笑:“你这书生倒有点意思,别有官儿要招抚我们都是拿金银珠宝,名花美人,你倒好,拎了一篮包子过来!不过,很对贺老子的胃口!另外两篮是什么?不会也是包子吧?”
李岩笑说:“当然不是……各位,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这句话真是太对大家的胃口了,这几位将领几乎是众星拱月似的把李岩给请进了中军帐。李岩也不矫情,进去后马上亲手将另外两个竹篮也摆上了桌面,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哦,第二篮装的是一大盆煮得很软的米饭,第三个竹篮里装了四个菜,一个是土豆炖鸡肉块,一个是蜡熘豆牙,一个是酸菜扣肉,还有一个是西红柿炒蛋,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色香味俱全,也让人食指大动。末了,一个随从还拿出一盅鸡汤,也不知道炖了多久了,连里面的鸡骨头都炖软了。贺一龙、罗汝才、袁宗第、刘希尧等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数。从对方所表达出来的善意来看,河洛新军无疑是希望能够招降他们,但是就拿这么点吃的东西来招降他们,也太寒酸了吧?就算是那个小气鬼杨鹤,在招降神一魁的时候也是拿出了十万两白银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一个动筷子的。
李岩见状笑了笑,说:“各位将军莫不是怕饭菜里有毒么?特特,给我装一碗饭。”
一个长得牛高马大的随从拿起碗要装饭,刘希尧劈手夺了过来,往装满米饭的篮子里死命一扣,装了满满一大碗,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扣肉往嘴里一塞,嚼了几下,开始玩命的扒饭,边扒边咕哝:“刘老子算看开了,什么金银珠定都是虚的,只有穿在身上的衣服,吃进嘴里的酒肉才是实在的……好吃,好吃,这么好吃的饭菜,毒死我我也认了!”
大家都饿了好一段日子,刚才那几个包子根本就不顶事,吃进肚子里反而饿得更凶了,看他吃得这么香,大家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拿起碗筷,放开腮帮子狂吃大嚼起来。李岩惊愕的看到这帮家伙好像根本就没有喉结似的,都不见他们怎么吞咽,满满一碗饭几下就扒进肚子了,幸亏明军没有跟他们一起吃过饭,不然准会让他们这副凶狠的、气势骇人的吃相给吓坏!不过,考虑到他们已经大半年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吃相难看一点还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李岩很有耐心的在一边等着,等他们吃饱了再说。
小半个时辰后,这帮饿狼将最后一粒米饭,最后一点包子屑通通都送进了自己的胃里,还意犹未尽的看了看那三个竹篮,幽怨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几个竹篮这么小,只能装这么一点点东西呢?要是它能装下一缸米饭那该多好。罗汝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比狗舔过还要干净的碗,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长叹:“这几年来,数这顿饭吃得好了!”
李岩拿出一包茶叶和一小包冰糖扔了过去:“方才的饭菜较为油腻,饱餐之后饮一杯茶更容易消化。”
刘希尧把菜叶扔了回来:“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吃了这一餐就不知道下一顿饭什么时候才有得吃了,都饿怕了,巴不得吃下去的东西不必消化了,还喝茶!”茶他是坚决不喝了,但是那包冰糖倒是挺喜欢,打开来拿了一块扔进嘴里,马上被那种甜滋滋的美妙滋味给陶醉了。他把剩下的糖块分给袁宗第他们,这几位一吃,同样也陶醉不已。
李岩暗叹这帮家伙真的不会享受,收起茶叶,笑着问:“各位将军,这顿饭菜还可口否?”
贺一龙说:“不错不错,这几年老贺吃得最好的就是这一餐了。”
刘希尧说:“在我老家,那个黑心老财过年都不大舍得这样吃法。”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这顿饭油水非常足,他们吃得很过瘾。
李岩果子扔过去:“饭后不可无水果,这是西红柿,各位也品尝一下。”
罗汝才等人接住,只见那果子个头并不大,跟鸡蛋差不多,红得鲜亮,很是诱人。袁宗第咬了一口,一股酸中带甜的肉汁溅入口腔,他不禁叫出声来:“好味道!李公子,这果子叫什么名字?”
李岩说:“西红柿,从西洋传过来的,大如鸡子,鲜红如血,酸甜可口,极受欢迎,在南阳广泛种植,供不应求。”
贺一龙叹服:“人人都说南阳生活好,本来我是不信的,现在不信都不行了。”
罗汝才说:“看来南阳真的很富呀,物产竟如此丰饶!”
袁宗第试探着问:“只怕这等美味,在南阳也不是人人吃得起的吧?”
李岩笑说:“方才各位将军吃的只是我河洛新军的战饭,而这西红柿,也不过是南阳市民饭后用以消遣的最寻常的水果,哪怕是一个农夫都吃得起。”
刘希尧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李岩说:“在下没有欺瞒各位将军的意思,各位将军如果不信,大可到南阳去住上一段时间,看看在下有没有说谎。”
这几位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不信。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穷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别说四菜一汤有荤有素,那种混合着糠皮和野菜的窝窝头能混个饱都谢天谢地了!这样的饭菜,居然只是河洛新军的战饭?我的老天爷,这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吧?
李岩笑容一敛,变得严肃起来。该铺垫的都铺垫完了,是时候说正事了。他悠然说:“在下还可以告诉各位一个消息:南阳今年的税收在上交国库之后,尚有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盈余,至于米面,在仓库里更是堆积如山,不得不向逃难到南阳的流民免费提供吃食,以出清陈粮。”
对面那几位的表情只能用“懵逼”来形容了……他们都知道南阳很富,但是却万万没想到有这么富。交清应该上交国库的税收之后,财政尚有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盈余,这是什么概念?一个府的粮仓里新粮压陈粮,不得不向流民免费提供饭食以出清陈粮是什么概念?他们完全就想象不出来!
李岩又说:“眼下河洛地区已经建起大学三所(还有一所在洛阳),可容纳三百名学生就读的私塾二百余所,面向青年的技术学校不下五十所,可以为六万到七万个孩子提供免费就读的机会,每年为两万名以上目不识丁的青年提供技术培训,教会他们一门手艺……这些都是免费的,包括为学生提供的午餐,全是免费的。”
那几位继续懵逼……没办法,完全没有概念。
李岩喝了一口开水,继续说:“至于河洛新军,明面上只有不到九千兵额,但是算上在旅顺之战中依附的蒙古军和索伦死兵,算上军户,可出动的兵力不少于两万四千人。必须提醒各位,这两万四千人当中有五千骑兵,而且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人人披甲。”
说到这个那几位就有点概念了,有概念的结果就是倒抽一口凉气。两万四千人,不分步骑,人人披甲,好可怕的阵容!最可怕的是,河洛新军士气之高昂,纪律之严明,训练之严格,他们都领教良多了,本以为这样的精兵没有多少,可万万没想到人家一口气给他们拉出了两万多,而且听李岩的口气,如果有必要,还能拉出更多!而这支大军背后是近百万富足的、全心全意支持他们的老百姓,我靠,这仗还怎么打!
李岩盯着最富心计的袁宗第,说:“听闻袁将军智勇双全,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在下在这里请问将军,如果河洛新军以这两万四千人全面进攻,将军能抵挡得住吗?”
袁宗第额头冒汗,半晌才说:“万万抵挡不住。”这是大实话,现在流寇的战斗力跟十年之后没法比,官兵用几千人大破他们好几万人的战例比比皆是,对于现在的明军野战精锐而言,他们最头疼的不是如何打败流寇,而是如何阻止他们逃跑。对上普通明军尚且如此吃力,碰上割草机一般的河洛新军,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李岩又问:“那敢问袁将军,就算河洛新军放开出口让你带领这十几万人马去围攻南阳,你能不能攻下来?”
这次袁宗第沉默得更久,在罗汝才等人眼巴巴的注视之下,最终还是泄气的摇了摇头:“攻不下来!”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在见识了河洛新军用混凝土构筑的营垒之后,他意识到这种营垒的坚固程度是闻所未闻的,缺少重型攻城装备的流寇硬要进攻南阳盆地,只怕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南阳城,光是沿途那些围子就够他们撞得头破血流了。当然,工事坚固只是一方面,最为让人蛋疼的还是河洛地区如此富足,连农夫都能一顿吃上好几个菜,这么好的日子,谁愿意让人给搞砸了啊?只要他们敢窜入南阳盆地,只怕不用河洛新军动手了,那些知县知府一声吆喝,马上就能拉起几万人马跟他们对着干!
流寇赖以生存的一切条件在南阳都一概欠奉,跑到南阳去纯属没事找抽。
李岩说:“好,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已经是天寒地冻,就算河洛新军不追击,让各位将军带领人马退回陕西,各位能将这十几万人全须全尾的带回去不?”
袁宗第都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了,但又无法回避,只得说:“由豫入陕,山河阻隔,天寒地冻,我军没有存粮,没有御寒衣物,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十个起码得有九个死在半路上。”
罗汝才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这书生倒也奇怪,是剿是抚你直接说不就得了,问这么多干嘛?”
贺一龙说:“对啊,大家都是男人,给句爽快的,别绕来绕去!”
李岩环视众人,说:“冠军侯的意思,是让你们无条件投降。”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那几位霍一声全跳了起来,失声叫:“什么!?”
一四零 解决流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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