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的目光落在了玻璃碎片上,声音平淡,“金女士身材好,腰段软,心肠狠,手腕硬,把人拴得跟风筝似的,高兴时就放一放,不高兴就拽一拽,还担心这些愚蠢的男人逃得出你的手掌心?”
金二小姐被他逗笑了,“陈少爷这话说得,好像岑少不是你专门介绍过来骗色的,男人嘛,就是稀罕自己没有的,无论甜不甜,总想尝个鲜,等瓜强扭到手上,自然也不稀奇了。”她连叹息都叹出了一种美人卷珠帘的哀愁,“再过几日,我说不定成了昨日黄花,被他无情无义抛弃。”
大家听到这一句,自觉作鸟兽状散开。
有些话,听进去是要命的!
倒是爱慕琳琅的少爷们,不忍心风华绝代的金二小姐被前男友刁难,故意找了借口让她“借一步说话”。
陈愿看着人摇晃着腰肢离开,扶住了下滑的镜架,转身去到二楼的一处沙发上坐着。老寿星在一楼接受生辰祝贺,哪有人去二楼避着不见的道理?陈愿跟金家八百年前撕破了脸,势不两立,连带着邵家也不待见。
他来寿宴,不过是为了恶心金父罢了。
二楼摆设了精美的家具与书画,由于缺乏人气,空荡荡得十分冷清,偶尔有侍者上来检查一番。
陈愿松开了手,掌心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痕。
“那个……是陈先生吧?”
如沐春风的女声从边上传来,陈愿的漆黑眼珠随意一瞥。
“我是金琳琅的姐姐,金似玉,她年纪轻,被父……被爸爸宠坏了,不懂事,说话直接,容易得罪人,如果她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
对方盘着头发,比起妹妹的锋芒毕露,她选择了一条保守严谨的及地裙子,看不见脚踝,只是底下露出了一截与打扮很不相符的绣花鞋头。
面对一个与前女友三分相似还赶着打脸的女人,陈愿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他单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知道什么叫道歉吗?三叩九拜,才叫道歉,动动嘴皮子的,那叫道德婊子。”
金似玉愣了愣,竟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陈愿提出的要求,她觉得并不过分。从小的观念教导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男子便是女子的主宰,惹人生气了,磕一磕头也是应当。她虽然到这个世界还不算久,但该知道的事也知道的不少,陈愿能这么快翻身,未来必定前途无可限量。
她们金家得罪他,万一被整死了怎么办?
金父如今五十岁了,一脚踏进棺材,等他撒手人寰,她们这些小姐又该如何自处?
金似玉不禁埋怨起她那个自作主张的二妹妹了,出什么头,逞什么意气,到最后,还不是有人给她擦屁股!
她的眼睛快速扫四周,幸亏是无人状态,不至于太难为人,她咬着唇,小心翼翼地说,“我跪了你,你真的肯放过我们金家了吗?你不会是故意想要为难我吧?”
陈愿冲她一笑。
金大小姐略微晕眩。
在金父的暗示下,她最近这一个月同那个花心风流的裴少见面约会。坦白说,她从心底抗拒这些拈花惹草的坏男人,但对方的皮相委实俊美,连动手动脚仿佛成了天经地义的事,金似玉通常被人撩拨得手足无措,四肢软绵绵的,提不上劲儿,被他占了好大一通便宜。
陈愿的气质跟裴少相似,吸引着飞蛾不惜一切奔赴火焰。
金大小姐吸了口气,破釜沉舟跪了下去。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愿听得一清二楚,眼中的笑意不及眼底,“既然都磕了,就磕得用力点,更有诚意不是?”
琳琅的女伴踩着高跟鞋跑得飞快,作为第一现场见证者,她一口气奔到阳台,打断了琳琅跟追求者的交谈,拉着她到角落里,语无伦次跟她说,“你、你大姐的脑子好像不太正常,她跪、跪……”
总之,她很难以形容那位大小姐的奇葩举动。
琳琅挑眉,明白了,古穿今女主又给她搞事了。
根据女伴口述的定位,琳琅步步生莲地上楼,来到案发现场。她想过女主一百种跪舔男主的姿势,但没想到女主的底线居然低得可怕。
“哟,这么热闹,干什么呢?”猎艳归来的金二小姐慢悠悠来了一句开场白。
金似玉的背脊僵住了,她在男人面前卑躬屈膝,可不见得自己喜欢被同性围观!然而一想,她是为妹妹赔罪的,又理直气壮起来,“二妹妹,你先前说话不当,得罪了陈先生,还不快快道歉!陈先生说,只要你三叩九拜——”
话还没说完,她的膝盖被琳琅的高跟鞋踢了一脚。
“你干什么?!”
金似玉怒目而视。
金大小姐跟人说话和声细语惯了,还不曾发出如此尖锐的叫声。
“大姐,我送你一句话,人轻自轻,人贱自贱。”琳琅收回了脚,似笑非笑,“你想当男人脚边的一条狗,可以,没问题,摘了金家大小姐的身份,随你当去。但是,只要你有一天享受着金家的荣华富贵,你就得把你的腰挺直了,别堕了金家的家门。”
“我还不是为了金家!”金大小姐不太愿意自己被人看轻,“明明是你惹下的祸!”
琳琅却懒得跟她掰扯,她认为女主适合回炉重造,跟她讲道理根本是行不通的。这位金大小姐疯狂崇拜男权,毒性甚强,遇上男主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金家能垮台垮得那么快,绝对少不了女主的一份功劳,被男主三言两语指使着,盗走了金父锁在书房里的重要文件资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与其说女主潇洒,不惧家破人亡,不如说她根本没有身为金家大小姐的自觉,占着人家的壳子,出卖人家的家庭,然后一心一意侍奉男主去了。
琳琅调转枪口,“陈少爷看来很会羞辱人。”
陈少爷一如那日在酒吧的懒散,他躺进沙发里,睫毛微翘,眼皮下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金女士连这个也要管?”
纤细的膝盖突然袭来。
柔软的沙发如流沙般塌下。
紧身的鱼尾裙有着夸张的皱褶下摆,足够琳琅曲起一截膝盖,以居高临下的视角,恶狠狠压住了陈愿的膝盖,她长发如海浪般肆无忌惮地倾泻涌下,用最浓烈的香气野蛮占领了陈愿满地尸骸的心理战场。
他舌尖略微顶住发麻的上颚。
琳琅尾指勾起陈愿的下巴,扮演进攻的角色。
“乖学生,冤有头债有主,你真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别祸害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迁怒的男人,就算侥幸得了命运女神的青睐,可最终大多是没出息的失败者,你觉得呢?”金似玉是赶上来受虐的,这也就算了,男主是想让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得好死。
男主可不管无不无辜,他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如胶似漆之下,暗藏一对男女杀机重重的交锋。
陈愿的手腕动了。
他穿过琳琅的黑发,捉住她的背,那片薄纱覆盖的妙曼天堂。
手掌猛地一压。
迫得琳琅猝不及防贴近他,撞上了额头。
“金女士说得对极了。”
乖学生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泛起了浅浅的波澜。
“我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他会耐心陪她好好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直到气焰嚣张到不可一世的二小姐尝一尝,他当初把头磕破而无人理会的绝望。
第610章 复仇前女友(6)
寿宴没有持续到深夜,黄昏时分人们陆陆续续开车离开四合院。
金家是留到最晚的客人, 父女三人跟邵家人一起用完了晚饭。
期间邵老爷子一个劲儿给琳琅夹东西, 一会儿说她太瘦了需要吃肉,一会儿又说她太胖了需要吃菜, 有一种吃饭叫“爷爷觉得你没吃饱”, 老爷子自相矛盾的话语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金母前头排了三位哥哥, 很不符合邵老爷子年少时无处安放的少女心,一个劲儿埋怨媳妇儿怀孕时没有好好吃辣。
可想而知, 当邵老爷子老来得女, 能不把小女儿捧到天上?金母年轻早逝, 邵老爷子悲伤之余,只能将一腔慈父热情倾注到两个小外孙女上。
大外孙女怕生又害羞, 见了生人就躲, 邵老爷子想逮人都废了老大的劲儿。
反而小外孙女随了金父的性子, 敞亮又大气, 扎着两个小马尾的小姑娘见人清清脆脆地问好,面软嘴甜还爱撒娇,哪个老人家不喜欢?刚上小学的那会儿, 每到周末,小外孙女风雨无阻准时到邵家报道, 一点儿也不怕苦,跟着老爷子练了一手颇具风骨的字。
哪怕如今毕业了,工作了,金琳琅依然隔三差五带老爷子去棠湖钓鱼, 爷孙俩的感情好到没话说。
在众多小辈中,金琳琅绝对位列邵老爷子的第一心头肉,别说是亲孙了,儿子都得给他老老实实排在小外孙女之后。
于是,邵老爷子的差别对待当即气哭了天天被爷爷冷脸逼着练字的小孙子,筷子一扒,溜下饭桌,跑到客厅气哼哼发脾气。邵家小舅妈心疼儿子,但又不敢拂了寿星公的面子,心不在焉数着饭粒吃。
琳琅面色不变,一口一口喝着外公亲手舀的汤。
这位小表弟是邵家的混世魔王,总想全家人的目光围着他转。事实上确实如此,在小魔星出生之前,邵老爷子一共得了四个孙女跟一个孙子。也许不同家庭的环境关系,相较于金父的虎父手段,四位小姐被教养得羞答答的,成天躲在闺房里写写画画,性子极其文静。
邵老爷子觉得这样不行,屡次想带小孙女们去见见世面,省得养得跟小脚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耳根子还软,全凭父母做主,没有一点主见。这样的小雏鸟日后怎么飞得起来?
还有他的小孙子也是,原本被全家寄予厚望,上头有着四个姐姐宠着,结果性格养得娘里娘气的,缺乏阳刚气质,让老爷子很是瞧不上,总想把他扔军营里炼钢。
然而老爷子的苦心没有被儿子们采纳,儿媳妇们私底下也怨老爷子太爱插手了,又不是人人都想将自己的儿女养成金琳琅那种脱缰烈马的性子。
邵老爷子折腾几回,没有成效。因为在各家父母的提点下,四位小姐跟少爷并没有把老爷子的教诲放在心上。
老爷子冷笑一声,行,他这把老骨头就真不管了,他已经把三个儿子养得成人自立了,难道还要额外负担一群蒙昧小姑娘的人生大事?
他是老头子,又不是老神仙!
事实证明,老爷子的远见并没有错,四位姑娘年龄到了,遭遇了不同程度的骗财骗色,对象是清一色的艺术浪子,一句土味情话就把妹子感动得稀里哗啦。
而小少爷呢,同样被邵家养废了,混迹在胭脂堆里,甚至为了一个低年级女生,故意交白卷,用留级的代价追妹子,也是很拼了。
邵家只得把目光放到最晚出生的小孙子上,期盼他能在老爷子过世之后撑起邵家,于是狠下心让他跟老爷子练书法。
当邵家的小金孙发脾气不吃晚饭时,邵老爷子老神在在,该干嘛就干嘛,半点不受影响。
如今的邵家能跻身上流圈子,全靠老爷子一人撑着,三位舅舅缺乏艺术天赋,也缺乏经商魄力,经营的画廊跟拍卖行没几年倒了,通过老爷子的人脉,勉强找了份不上不下的工作,维持着自家的吃穿用度。
邵家上上下下指望老爷子赏口饭吃,谁敢给老爷子脸色?
“彬彬,快来,妈给你夹最爱的鸡腿。”
邵家小舅妈担心儿子饿坏了肚子,一时爱子心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不!”
五岁的小表弟扔了个抱枕到琳琅脚下,怨气冲天,“我不吃,除非她走!”
这样的情况发生不是一次两次的,几乎每次金琳琅来邵家,基本遭遇一轮。金琳琅想着对方是小孩子,又是自己的表弟,有时候能忍则忍,没想到反而让他蹬鼻子上脸了。
邵家人神情微微一变。
邵老爷子沉下了脸色,“邵彬,你想清楚再说话。”
饭桌上的气氛僵硬无比,小表弟渐渐委屈红了眼,金似玉看得不忍,举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开口道,“二妹妹,彬彬是小孩子,这样饿着不是办法,要不你先回去,我到家给你煮面吃——”
“啪。”
金父将筷子一放,众人眉头一跳,生出了畏惧的心思。
“金似玉,不会说话,就给老子少说两句。”金父目光沉沉,吓得金似玉浑身发颤。
第7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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