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科席尔瓦在场边握紧了拳头, 但还没到彻底庆祝的时候, 他知道。他在球员时代, 算不得出色, 不过, 作为边后卫的经历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他看出qpr那个左后卫萨迪奥巴巴卡在决断上出现了问题, 于是他主动为他们制造了更多的问题。他也知道, 布鲁诺和皮埃尔的天赋最终会解决己方的进攻问题。还差一个球。如果这场比赛最终真的能拿到分，哪怕只是一分，也是埃弗顿和自己的巨大胜利。而对qpr的打击可想而知：领先三个球的情况下被扳平, 还是主场，还是派崔克安柏的回归首战等等。媒体和球迷都会嘲笑他们整个夏天的大动静，甚至, 他们的更衣室也可能会因此出现混乱……
    克里斯汀陆回来也许是众望所归, 但加上派崔克安柏的归来……
    马尔科觉得其他英超十八个队的主教练都跟自己一样，为她的更衣室“担心”。
    埃弗顿主帅并非主动去想这些, 这原本也只是他的大脑在几秒之间的转速——人类的大脑很神奇。他向来冷静, 从不慌乱。下一个攻击目标, 是那个近一年频繁出现在英格兰足球话题里的富家小子本杰明汉密尔顿。优雅的qpr中场的体能应该出现了问题。
    然而, 马尔科看到的下一个瞬间让的脸色一点一点阴郁起来。
    派崔克安柏启动了。英格兰巨星下半场前十分钟有些沉寂, 但现在……马尔科望了一眼布鲁诺，很显然, 箭毒蛙的进球唤醒了金球先生。
    马尔科马上意识到另外一件事。他往场边主队教练席那一侧看了看，他们的助教果然去找第四官员了, 他们马上会换人。而他们的主帅, 穿着蓝白运动服的年轻女人，站在场边抱着胸看着场上的一切。她很沉着，可能比自己更沉着，尽管他也看到过她在场边很暴烈或是神经兮兮的模样。
    这是qpr这支球队的恐怖之处。大部分球队，如果在三球领先的情况下被连扳两球，多半会出现慌乱，无论是教练们还是球员们。这也是人之常情，人类是情绪丰富的生物，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而这对于追击的那方，本是进第三个球的最好时机。
    但是，主队没有慌乱。马尔科没有在他们身上看到这个。失落，肯定有，就是没有慌乱。
    这种感觉很差劲，马尔科得承认。他亦明白缘由。他们有一个天才主帅站在场边，场上还有一个世界上最强的足球运动员。这两个人传闻中的复杂关系也许会为他们自己的更衣室带去麻烦，但在麻烦出现之前，这两个人的存在让他们的球员和教练有足够的信念去相信他们依然会赢得这场比赛。乃至，所有比赛。
    再说了，qpr现在依旧领先，比分是3:2。而且，这是他们的主场。
    派崔克持球继续向前，若奥马里奥挡不住他，而希门内斯的处理也不理性，那个放铲有些草率。
    马尔科原以为派崔克会就此倒地，为qpr赢得任意球，但这没有发生。他保持住身体平衡，将球捅给了菲尔沃伦。
    蓝白7号面对埃弗顿的门将。
    一对一的机会。
    然后，埃弗顿主教练不禁在心里笑了出来。菲尔沃伦把球直接踢上了看台，那更像是一脚解围。
    ****
    阳光默然溜走，蓝天白云依旧。
    本杰明又擦了擦汗，然后他看到了第四官员举起的牌子上自己的号码。这是他意料中的，她中场休息时已经暗示过他，她也赞赏了他整个上半场的表现。派崔克的三个进球，有两个都跟他有关系，而其中一个直接就是他助攻的。他当然知道自己上半场踢得不错。但他忍不住想，他还是让她失望了，尽管她没说。最重要的，他让自己失望了。季前那晚，他跟主教练在哈灵顿训练基地的录像室聊过之后，他就一直在提高自己的体能。但今天在场上的这六十分钟证明，他做的他妈的不够。远远不够。
    雅各布哈丁站在场边，本杰明朝雅各布跑了过去。
    雅各布是纽卡斯尔人，在本杰明眼里他是很典型的纽卡斯尔人。但如果问本杰明典型的纽卡斯尔人是什么模样，本杰明也说不清，他印象中自己好像没有来自纽卡斯尔的朋友。这位纽卡斯尔人在更衣室里似乎跟谁的关系都不错。雅各布喜欢怂恿约克郡的格伦米契尔干各种事，比如上周，他就逼着害羞的格伦给他们在某个派对上一起认识的姑娘打电话；雅各布还喜欢跟荷兰人亨克一起调侃菲尔，不过本杰明知道，雅各布是队里不多的与菲尔真的交好的人之一；现在，雅各布还是队中不多的真的对自己很热情的人之一。
    只是，本杰明不觉得自己会跟雅各布多亲密。雅各布的品位很差劲，着装、女人等等。本杰明有众多偏执，这是其中之一。当然，他永远不会谈论这个。
    不过，在场上，雅各布是个可以依赖的球员。典型的英格兰b2b中场，有一定技术，有远射能力，长传比较精准，头脑虽然比较简单，但胜在体能充沛，风格强硬。
    说到强硬，本杰明一直觉得雅各布在队长伊恩面前可能有些装模作样。雅各布本质上是个随性的人，但纽卡斯尔人似乎为了向苏格兰人证明他是个真正的东北硬汉，所以有时会突然诡异的严肃起来。可伊恩本身就是个蠢蛋啊……好吧，他其实知道，除了派崔克，队里也就自己会这么想伊恩帕克。
    本杰明跑到了雅各布面前，跟纽卡斯尔人拥抱了一下。雅各布充满活力地上了场。本杰明回头望了望，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到什么。主教练往他这边挪了两步，拍了下他的肩臂，但没说话，她马上又走回到原来的地方盯着场上去了。他知道那是安慰，但他嘴里干干的，他冲到替补席要了瓶水，喝完披上了外套。
    莱昂费雷拉这时候站了起来。乌拉圭人马上也会上场，应该是会换瑞士人。本杰明瞥了瞥9号，这位qpr队中除了派崔克安柏之外最强的球员，也是现今足坛最强的前锋之一，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
    莱昂也看了本杰明一眼，丝毫没有隐藏眼里的不屑。随后，莱昂走到了场边，新女王公园为他发出了高昂的欢呼声和掌声。
    63分钟，布里尔恩博洛被换下，莱昂费雷拉迎来赛季首次登场。
    莱昂被换上时，派崔克被主帅叫了过去。“厄尔加斯和荣凯之间缺乏很好的联系，他们刚才能连续进球有运气因素，事实上效率没那么高。派特，你稍微后撤一点，尤其去协助伊恩，如果他们失误，立刻发起反击。”
    提姆过来，补充了一句：“威廉卡瓦略看起来累了，告诉莱昂和亨克多从他身边走。”
    派崔克点头表示明白，跑回了场上。
    ****
    莱昂望向布鲁诺厄尔加斯，布鲁诺也正在朝他看。布鲁诺长高了点，但还是那么矮，也还是那么迅速，莱昂一点儿也不意外他进球之前的表演。远远地，莱昂看到箭毒蛙的下巴朝他这个方向抬了抬。只是，他是什么意思呢？是你好，莱昂？还是，莱昂，放马过来？
    其实不重要，莱昂想。他们都不再是少年，而在这片球场重逢，他们都算是成功了吧。乌拉圭人转开目光，注意起关照自己的那个埃弗顿后卫——同样是自己乌拉圭同胞的何塞希门内斯。
    埃弗顿开始控球并寻求前压。由于德尔加多、布鲁诺和皮埃尔的压制能力，qpr此时不得不暂时退守，以保证后场安全。
    跟随雅各布和伊恩，派崔克回到了一个比较深的位置。他观测着场上的形势。
    皮埃尔荣凯看起来自信满满，脚下的皮球如同他的玩具。派崔克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事实上他对那种人球合一的感觉，深刻程度更甚。但是，不是任何时候那种比赛态度都是可行的。十七岁的皮埃尔有很多年的时间去发现和懂得这点。现在，法国小子凭借着自己的技术把队友们绑在一起。除了一个人。箭毒蛙看上去并不欣赏皮埃尔。这两个人都在凭本能踢球，而且确实步调不够一致……缇娜说的没错。
    菲尔一边往回跑，一边说了句：“莱昂，伙计，你还没碰过球吧？上场几分钟了？”
    “你之前那脚射门，让人印象深刻，幸亏我们球场的看台够高。”乌拉圭前锋回敬道。
    菲尔没再接话。他今天脚底感觉一般，他知道。自己的那个射门，也确实有点儿尴尬。但这不是他不接话的原因，他得赶快回去，参与全队的防守，就连派崔克都回去防守了。埃弗顿的那个法国小孩儿有点会踢球，从上半场最后时段开始，就让一向趾高气昂的本杰明吃不消了。菲尔望向那个方向。
    派崔克移动着步伐，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看向布鲁诺厄尔加斯，埃弗顿的箭毒蛙这一次从左路无球切入，准备威胁qpr的右后卫约翰。派崔克稍做回收协防。他马上注意到，在十码之外，皮埃尔荣凯带着球开始靠拢。
    矮个子的乌拉圭人摊着手叫喊着，箭毒蛙显然在要球。
    而皮埃尔看上去更倾向于自己带球射门。
    菲尔看着那法国小子再度在中场带球摆脱，而那个看上去像南美黑帮出来的，似乎跟莱昂做过队友的乌拉圭小矮子马上从左边迂回过去要球。
    菲尔记得这两个人都有个有噱头的昵称，大家在更衣室聊过。但他不太记得。好像一个被叫做新齐达内……哈哈哈哈，完全是bullshit！另一个，好像是青蛙人。老板管我叫浩克，浩克可比青蛙人听上去厉害得多。
    派崔克的目光飘了飘，开始移动，和皮埃尔的距离只剩五码，派崔克突然加速，布鲁诺厄尔加斯催促要球的动作有点干扰了队友的带球，法国人脚步稍乱。
    派崔克抓住那细微的一瞬间——
    他伸出左脚脚尖，闪电般一捅，皮球就到了队友伊恩的脚下。
    菲尔看着派崔克做出这个动作。该死的，真他妈快！菲尔在心里大赞，他一边往后退一边继续看向那个方向。伊恩还在尝试摆脱，所以菲尔没有马上向前，而他身后的亨克和莱昂却已经启动了。菲尔看到，矮小的青蛙人和法国小孩儿撞在了一起。矮小的青蛙人狠狠推开黑头发的法国小孩儿。这他妈是bully啊，菲尔想。“小孩儿齐达内”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这他妈绝对是bully！菲尔在心里点评。
    就在这时，莱昂和派崔克都朝他喊了一声。
    “蠢蛋！”
    “bitch！”
    来不及点评或抱怨派崔克和莱昂的用语，菲尔赶紧反应。这是雅各布送出的一个高球，他判断了一下球的落点，马上跳起来，但因为晚了一步，他的头没有碰到球，不过也干扰了对面福内斯莫里的判断。反倒是落下的时候，他被莫里压倒。他拼命想要去够球，结果错进错出，菲尔的屁股碰了一下球，把球碰给了队友。
    埃弗顿的后腰威廉卡瓦略被另一侧斜插的亨克完全牵制，有点愣在原地，于是这个屁股传球被莱昂拿到。埃弗顿中卫希门内斯只给了乌拉圭人极小的起脚空间。菲尔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了过去。
    莱昂在离门较远的位置已经做好拉弓放箭的姿势，在对手下脚封堵的动作刚一做出，却变成了过人动作，直接晃开希门内斯，形成单刀之势，突入禁区，推射——
    球应声入网。
    当莱昂跑过来找菲尔庆祝时，菲尔刚刚从地上爬起来。
    “漂亮的屁股助攻！谢谢，bitch！”
    菲尔恨恨地骂了一句，“fat cunt！”但骂完就笑了出来。
    4:2。
    莱昂没跟菲尔计较，一边抱着他一边使劲摁着他的脑袋。派崔克随即赶到，莱昂连忙放开菲尔，紧紧抱住18号，“看来你在巴塞罗那学会了不少偷鸡摸狗的功夫。”派崔克弯起嘴角，“为什么我记得我是跟你学的？顺便说一句，漂亮的进球，胖狮子！”莱昂大叫，“我不胖！”
    菲尔在另一侧被都围了过来的亨克、伊恩、雅各布这些队友们挨个赞美着——“漂亮的屁股助攻”。菲尔无奈得很，又不能管他们每个人都叫cunt。最后散开时，派崔克揉着他的头发又说了一遍，“漂亮的屁股助攻，菲尔！”
    菲尔假意笑了笑，“是啊是啊。”
    shit！我他妈可是浩克啊，全宇宙最厉害的超级英雄。屁股助攻？这他妈听上去也太不体面了。不过，菲尔也明白，这场比赛又回到了己方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