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滚了金红,阳光便从那出洒落下来,有觅食归来的大雁排成雁字,缓缓飞来。
门前宦官唱报了,方生引着我进去。
筵席开在宣室殿配殿的高台上。那高台建得繁复精巧,构筑了四座楼阙,屋宇层叠如云,单独成景。当中又有复道勾连,宫嫔们托了金盘往来侍筵,衣袂当风飘飞,恍若行在霁虹之上。
复道狭长,楼台无窗纱蔽隔,已可以望见席上人影。
周赐遍体风流藏不住,便是老老实实端坐着,背影也比别人肆意洒脱些,一眼便可以认得出。他下首坐的,自然就是哥哥。对面坐的两个人,却令人深思了。
其中一个身形笔挺,青竹一般清隽,恭谨端坐着,正是刘君宇。另一个睫毛黑密,眸光内敛,从容与苏恒说笑着,却是楚平。
我一面忖度着苏恒的心思,一面侧身问方生,“我殿里的红叶一直没回去。”
方生答道:“陛下吩咐了几道菜,命她去煮。”
我便点了点头。
只要苏恒请的确实是周赐便好。
楚平远远的便望见我过去,却直到我近前了,才笑着垂眸,收住了话头。
四个人起身向我见礼,因苏恒在,我便也不多话,只教他们平身。
苏恒已向我伸出手来,我便笑着递过去,由他引着坐到了他的身侧。
他说:“都不是外人,你不要拘谨。”
我说:“是。”转而笑道,“适才眼花,仿佛看到个人,倒有些周如琏的懒散意态。”
苏恒也跟着笑起来,为我指了指,道:“那边。”
我便看过去。
周赐在苏恒一众同窗里年纪最小,生得最好,大约出身也最富贵。偏爱长袍广袖,早些年还不喜欢梳发髻,每每登高吟啸,修眉斜飞,黑眸如星夜,长发共衣袂当风翻转,说不出的神仙姿容,风流仪态。
然而少年心性最容易被乱世打磨干净。当他与苏恒就着槐花饮酒时,苍穹浩瀚如海,明月皎洁如珠,两个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何曾想见日后的困顿与危难?
自然,那时我与红叶布裙荆钗,端了碗碟为他们布菜佐酒,也只觉岁月静好,年华安稳。
却不过都是不堪验证的假象罢了,戾帝一纸勤王诏书飞来,便打个希碎。
如今周赐也已历练出来了,衣衫肃整,发髻宛然,虽遮不住骨子里的随意不羁,然而所谓谢公东山三十春,该正经时他会比所有人都更可仰仗和托付。
他已经起身拱手向我作揖,略有些拘束的笑道:“见过嫂夫人。”
我便笑道:“免礼。酒菜用得可还趁口?”
周赐道:“甘美无比。”
苏恒笑道:“琼浆玉液你当白水喝,粗茶淡饭吃的却‘甘美无比’,是什么道理?”
周赐一本正经道:“新不如故。贫贱时粗茶淡饭的情谊,富贵时品味起来,自然是琼浆玉液也比不过的。”
苏恒便眯了眼睛,攥了我的手,笑而不语。
这一席同座的人,彼此间关系都很微妙。我多说多错,与周赐相见过,便只将神思放在酒席和苏恒身上。
复道对面已有乐师调筝,片刻后,便有白裙的宫娥舒展广袖,翩然起舞。
那曲调先是舒缓悠扬的,舞女们踏乐而动,脚下悠然回旋,身上白纱便如层层白昙绽放,恍若月光洒落,皎洁幽静。忽听一声铙钹般的琵琶铮鸣,霎时间雪花四散,蓬草纷飞。舞女白净的双脚在锦绣地衣上交错点动,白纱层云般翻飞。琵琶一声紧似一声,舞女的飞旋也一匝快似一匝,千回百转,满目素白如飞絮蓬草,迷乱了眼睛。
我一时移不开双目,直到苏恒在我耳边笑道:“看得可尽兴?”才回过神来。
答道:“确实好看,舞女身形也曼妙,单是立在那里,已经是一段舞了。”
苏恒笑道:“不过如此。”
我想到了刘碧君,便只笑着点点头。心中有情,在他眼里,自然谁都比不过刘碧君。不过要我来说,刘碧君固然纤柔曼妙,却未免小巧了些,少了份亭亭玉立的姿容。
不过苏恒特意将我宣来,周赐又说“新不如故”,我便只当苏恒指的是我。于是笑着垂了头,专心为苏恒布菜。
胡姬仍在飞旋,不去看时,那调子分明是跳脱欢快的。
苏恒又道:“这舞是专为你宣的。”
我心中疑惑便抬头望他,他眉目含笑回望我,道:“朕第一次见人跳,便觉得你会喜欢。一直想让人跳给你看,却次次请你不来。”
我便将酒盏凑到他的唇边,笑道:“我知错了。”
他十指擦过我的手背,接过了酒盏,若无其事饮下去。
席间四人只做没看到,专注的望着舞姬的长袖。
我便岔开话题,道:“这舞看着像是胡舞。”
周赐随口接道:“也不拘,如今长安酒肆里,舞姬们都会跳这么一段,比胡姬又多一份婉约。”
苏恒无奈道:“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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