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学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肆无忌惮奔跑，猛地回头，便能看到心上人远远朝自己微笑。

    只可惜，她已过了不避讳他人目光的年纪，虽然容貌还能勉强同“少女”俩字搭边，心态却已截然不同。看了看风姿出众的某位玄裳青年，又看了看自个儿受伤的右腿……末了，雪颂惆怅的叹了口气。

    129　　 元宵花灯节（2）

    这口气叹出来时, 他们刚好经过一个卖泥人的摊子, 摊主正卖力地向路人推销他的泥人多么好看，手艺多么精巧, 多么有收藏价值, 口若悬河，把一块普通泥团吹得天花乱坠，完全是吃这行饭的。

    无妄已经将委地的头发变短, 同凡界人的头发长度差不多，听到雪颂的叹息声，猛地停下脚步问她：“你想要这只泥人？”

    雪颂抬头看了看摊主手中的泥人——唔，一言难尽，刚想说我不要, 无妄已先一步掏出银钱递给摊主，“买了, 不用找零。还请老板帮我包好。”

    老板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手脚麻利的把泥人包好，不等雪颂有所反应，下一瞬, 包装完好的泥人便已塞到她手中。

    最后一只泥人也卖了出去，今儿个收益颇为可观, 老板推来独轮小车, 将摊子上的家当整理整理, 全塞到车上，哼着小曲儿归家去了。

    雪颂捧着彩色的绸缎盒子欲哭无泪。

    远处不时传来炮竹声, 为这一方喧闹增光添彩，擦肩而过的小姑娘议论道，待到子时钟声敲响，皇帝会在烽火台点燃烟火，届时半片天幕都是彩色的，肯定很漂亮、很有意思。

    雪颂回过头听了听，等到姑娘们走远后，她转回头，继续跟着无妄逛灯会。

    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竹架子在人群中穿梭，吆喝声勾出馋虫，鱼丸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嚷嚷着要吃糖葫芦。无妄从广袖中掏出两枚银钱，追上扛竹架子的小贩。

    趁他去买糖葫芦的空儿，雪颂伸手拽过鱼丸，压低声音贼兮兮道：“你喜欢这只泥人吗？送给你。”

    鱼丸摇头道：“鬼才喜欢，丑死了。我方才看到它是摊子上最后一只泥人，肯定是因为太丑了，没人要才剩下来的。”

    雪颂撇嘴，为难而嫌恶地看一眼手中的彩色绸缎盒子，果断道：“那我们回去后偷偷把它扔掉好不好？泥人是无妄买的，咱们若是丢了他买的东西，他肯定要多想。你要把嘴巴关严实了，不许告诉他。”

    鱼丸暗搓搓对着她点头，“好的好的，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无妄拿着糖葫芦归来，看见他俩头碰头在一起窃窃说着甚么，神情显得很可疑，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在说甚么？”

    雪颂同鱼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甚么。”

    这下无妄确定了，他们肯定在商谈甚么见不得人的事，抑或说商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譬如说，目光落在彩色的绸缎盒子上——偷偷丢掉他买的泥人。

    把糖葫芦递给鱼丸，他掏出帕子擦拭手上的糖浆，别有所指道：“凡界的东西虽然不精巧，但好歹是花钱买的，我记得你房里的置物架子上还有格空当，不如就把这个泥人放在空当里罢。”把帕子塞回广袖中，负手站好，朝着雪颂温和笑道：“过段日子我会亲自到魔宫查看。”

    “啊……”雪颂发出懊丧哀嚎。

    他们落脚的这处地界靠近大海，街上往来行人皆是渔民，见多了海底的奇幻美景，连悬挂的花灯也和海底生物有关。雪颂一路逛下去，看到了如同伞盖一般的水母花灯，油纸做成的触角摇摆在夜风中，简直像是活的。还有巨大的扇子花灯，上头用数盏普通的花灯拼凑出牡丹花的形状，以绿色的油纸做叶子，远远看去妙不可言，令人赏心悦目。

    她领着鱼丸路过卖花灯的摊子，摊主热情吆喝道：“夫人，给孩子买只天灯罢，这里头可有讲究呢。十五晚上放天灯，在灯上写下来年的祈愿，放飞到天上，没准哪位神仙瞧见了，会替你们实现愿望的。”

    她驻足打量摊主手中的天灯，下意识道：“怎么可能，那些神仙只会帮你们这些柔弱的凡人实现愿望，才不会帮我们魔……”想到现在是在凡界，有些话不能说，及时打住，干巴巴咳嗽一声道：“这玩意可以飞？扁扁的，又不像纸鸢那样有绳子牵引，怎么能飞得起来？”

    摊主嘿嘿一笑，只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摆弄着天灯向她解释道：“您看到这根蜡烛了吗？拿火折子点燃它，天灯就会像河豚一样鼓起来，热气慢慢往上蒸腾，它便能往天上飞了。”

    呀，这么奇妙的？雪颂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往荷包里摸了摸，故意学无妄刚才买泥人时的样子，掏出银钱来大方道：“买三只天灯，帮我包好，不用找零了。”

    摊主喜滋滋的接过银钱，干脆利落道：“好嘞！”迎着烛光将掌心摊开，等看到雪颂给他的银钱后，登时愣住了，“这个……夫人，您给的钱……它不能用啊……”

    “嘎。”雪颂倏然想起，三界的货币不能通用，她居然拿魔界的钱币来付凡界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