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街面,被路灯照出一层白亮。空中浮着细细的水雾,车轮滚过的喧哗,配以略低的气温,让从旋转门出来的伏城顿一下脚步。
下雨了。
知道她在车里看着他,于是越发想耍酷,拒接了迎宾女孩好心递来的伞,快速说声谢谢,然后故作云淡风轻地走进雨里。
想一路朝她跑过去,可惜这个计划还没实施,就被一辆突然出现的货车无情破坏。
他不得已刹住,看着货车在面前轰隆经过,将他与她隔开。看不见她的车,其实也不过几秒,却觉得太过漫长。
后来不知为何又想到,怎么与她在一起时,总是这样的天气。
此时如果换作多愁善感的高彦礼,大概会去联系,这是否在预示这段故事的结局。
不过伏城没他那么唯心主义,主要也没他那么闲。随着那辆黑色轿车重新出现,他迅速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抛开,跑向马路的对面。
副驾驶的门被他一下子拉开,他跨坐进来,娴熟地带上门,甩一甩脑袋,然后去扯安全带。
发梢溅出的几滴水飞到希遥手背,她目光在手上落了落,又朝右边瞥去。见他肩上背上都是晶亮的雨珠,由于跑得太快,鞋子裤脚也都湿了,洇出一段冰凉水迹。
不知怎么,看上去有些落魄,也有些可怜。
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打伞。可即使觉得好笑又滑稽,也不打算问他,反正青春期的男孩心思难猜,不如姑且以一个「懒」字解释。
她将音乐调小,启动雨刷器。周折反复的机械声里,雨水模糊的前窗被擦亮,忆安酒吧辉煌的灯牌在视野里逐渐清晰。
正在出神,忽然听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填志愿的事,我想好了。”
希遥有些迟钝地转头。眼睛是看着他的,可是心思并不在,让他的声音有些遥远:“……旬安大学怎么样?”
她听闻清醒过来,略略思考。觉得这事跟她关系不大,因此习惯性地随他便:“好啊。”
得到她允许的态度,伏城点了点头。见她手打方向盘正要拐上主干道,便趁着分神的时机,飞速塞一句害臊情话:“这样以后也可以每天见你。”
希遥双手一顿,扬唇勾起个笑。
对他最近嘴上抹蜜的现象早就见怪不怪,原本并不想理会,却因为旬安大学的名字,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于是思量一会,慢慢说:“伏子熠回国了。”
如她预料,余光瞥见伏城怔了一下。
他立刻收起表情,很深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你们见过了?”
“没有,”知道这是早晚的话题,因此并不在意他近乎审问的语气,平静地目视前方,“只是听说。”见他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又问:“不去见一面?”
没人给沉默计表,因而也不知长短。
等到车子一连驶过三个红绿灯,伏城终于开口:“见他干什么。”
希遥想了想,说:“毕竟父子一场……”
说的时候,自己都想笑。
果然人都一个德性,别人的家事不痛不痒,落不到自己身上,便一个个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哪怕没考执业证书,也能提供专业调解。
从前她最厌弃这种,却想不到会有今天,为了让这段由她挑起的尴尬结束得自然些,也迫不得已去效仿。
伏城听出她的虚情假意,轻笑一下,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他试着去回忆有关伏子熠的东西。可除了童年里无休止的暴力与争吵,再无其他,他哪里会过问他的儿子,就连跟希冉离婚那天都没好好看他一眼,更别提之后的这十年。
何况让他如鲠在喉的,并不止这些。
这样想着,他淡声说:“他算什么父亲。”
希遥眼眸轻动,没有做声,似乎这句话没激起任何波澜,二人就此恢复静默。过一会,发觉他沉下头去,呼吸平稳均匀——大概是睡着了。
她怕他着凉,想去关车里的冷气。又看见他嘴唇张了张,发出微弱声音,分不清是醒着,还是呓语:“希遥。”
她迟疑一下,柔和地“嗯”一声。
半晌没得到应答,她轻笑一声,自嘲地摇摇头,重新握上方向盘。紧接着又听见他的话,轻到几不可闻——
“以后少抽点烟吧。”
扶一个半睡半醒的醉汉上三层楼,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希遥好不容易把他摔进沙发,高跟鞋踢到一边,包挂在衣架上。一转眼,看见伏城坐在那儿,目不转睛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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