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斯竭力将自己的视线从两个血洞上抽回来,他苍白的面孔让她神情紧张,喉咙仿佛紧紧被人揪住,几乎令她窒息,艰难的说道:“厄修恩干的?”
他又闭上了眼睛,微微点头。
这无疑刺入了她内心深处,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可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感到眼睛刺痛,没有什么比失去身体的一部分更加痛苦的了,她眼里的瑟兰因是个对猫都不会大声说话的人,圣父一般的存在,如今变成街头流浪狗狗那副哀怜的模样,她能想到他的余生只能用灵体直视这个世界了。
但是她抓住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疑虑,为什么厄修恩要做出如此野蛮的方式——挖他的眼睛,他失去眼睛并不代表失去神力。
她定定望着他,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避而不答:“你不应该来的,这里比你想象的危险的多!”
她踌躇了半响:“我想了很久,事实上我为那天拒绝你改造神弃之地的事后悔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那里的人们应该得到我们的帮助,所以我去了你的神殿找你,希望你能驱散乌云,可你不在。”
“有时候你确实令我捉摸不透,但我没有怪你,”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也隐瞒了一些事,我在那片大地上藏下一柄能驱散阴霾的光剑,只有最具有勇气和正义的人才能找到,可我观察了他们几百年,没有一个人具有这样的品质,那里的人比我所见的都要顽强,无时无刻不在求生,可是却缺乏正义感,所有的道德、善恶在那里都是废话。”
“所以你说得对,得对他们教化。”
“可我现在无能无力,神力不足以支撑我指引他们找到正确的路。”
“这个我来想办法,我好奇的是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厄修恩为什么要夺去你的眼睛?”
他默不作声,陷入长长的沉默,终于说道:“你不会相信的,这比旧神重回大地还要离谱。”
“我已经见到失去的眼睛的神明了,还有什么离奇的事不妨说说看吧。”
“是它们,邪种,它们回来了。”
那发生在旧神未降临之前,大地上滋生出蚕食生命的邪灵,它拥有与诸神匹敌的力量,永生不朽,却没有实体,昼伏夜出,食血肉为生,无恶不作。直到世界快要灭亡之时,旧神降临,将邪种毁灭于海底的深渊火山之中。”
消灭邪种不太容易,它们的生命力比老鼠还要顽强,总是躲在肮脏阴暗的角落。
“是这样的没错。”她惴惴不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过去的事,“但它们都死了。”
有片刻的时间,她蓝色的眼睛变得迷蒙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少埃斯特是这样告诉她的,或许还有漏网之鱼,但她不清楚,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它们了,甚至将它们完全遗忘。
“不,它们还活着,我亲耳听见的,我想厄修恩与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但需要献祭一件东西,所以厄修恩将我引入进这个森林,我中了他的圈套,让他趁机控制住我,剜走了我的眼睛,我在失去神智的前一刻设下禁制,以半个神体为代价让他永远不得出去。”
塞尔斯更加困惑了,难道说伤了阿林斯的其实是邪种?它们想分裂新神阵营,这无疑是个最好的办法。
她眉头拧着,嘴唇抿得紧紧的,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力量......”
“将没有神明能够与他匹敌。”瑟兰因叹了口气:“他想在这片大陆上发动战争,不,这不是战争,是只属于他的狩猎。”
她抓住瑟兰因的手腕:“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去通知乌洛安他们。”
“我会让你出去。”他前倾身子,手伸过来放在她的手背上。
“那你呢?”而她也抓住他的前臂。
“我走不了,太虚弱了,如果你想,可以随时来看我。”
“你限制不了厄修恩的灵体,现在你神力虚弱,我怎么能让你独自待在神殿内。”
他故作轻松的说道:“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好起来的。”
“不行,我们一起走。”
地底深处不知从哪里传来连续不断的水滴声,紧接着传来动物爬行的沙沙声,微弱不已,却犹如当头一棒惊醒了他们。
塞尔斯低声道:“他找来了。”
瑟兰因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半秒,双手结印,复杂的九芒光阵从两人身下显现,一瞬间的功夫他们来到森林外的一处草地上。
“我曾经有个梦想,想要获得永生,永远的看着你,可惜......”瑟兰因抚摸着她的脸蛋,凑上前轻轻吻了她,他喜欢塞尔斯那粉嫩、柔软、带着水果香气的嘴唇,他喜欢看它,吻它。
塞尔斯触碰到他冰冷的唇时,不禁打了个寒颤。
“快走吧。”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她瞥见他紧闭的眼睛滑落一滴泪水。
塞尔斯当然没有听他的,她强行扶着他站起来,如今的他就跟一只小鸡仔似的任她揉捏。
她默默在本子上记下一个新的任务,证明瑟兰因的话,找到邪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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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洛安站在船头,船体破开海面散落着浮冰,笔直的向前航行,这几天天气一直晴好,清风和煦,连一次暴风雨都没有遇到,一座座冒烟的城市和村落与他们擦肩而过,他看见海面上的夕阳将海水染成了血红,像是鲜血从岸边蔓延过来的,他愈来愈烦躁,说不清为什么。
很快,天暗了下去,海面变成了蓝墨水的颜色,月色黯淡,几乎看不见,这很反常,可以说瑟兰因的力量正在减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
连亚德里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总是嘀咕着天黑的太快了。
他们在半夜的时候下了船,日夜兼程,朝着塞尔斯留下的地图马不停蹄的赶。
终于在第六日赶到了目的地。
这座旧世界的宅邸保存的还算完好,气势恢宏,不显破败,阴暗的色调中勾勒着华丽的色彩,在过去显然属于一位地势显赫的贵族,可岁月无情,贵族不复存在,只剩下这栋高大的建筑,孤零零的伫立在半山腰间,无人过问,散发着古陵墓的气味。
宅邸后面的山脉高高耸起,覆盖着皑皑白雪,在冬日的下闪闪发亮,如水晶般美丽,是眼中唯一的亮色。
亚德里安看了看地图,一边点点头:“就是这里不错,这栋城堡是她从一个债台高筑的伯爵手中买下来的,然后又移置在这,视野开阔,风景还不错。”
“我们暂时住在这里?”阿林斯盯着这糟糕透顶的宅邸,他能看见这栋房子沾满了灰尘,到处都是蜘蛛网,满脸的不情愿,“这脏的简直就是噩梦。”
乌洛安不耐烦的说道:“她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只用来买了栋房子吗?”
孩子们兴奋的叽叽喳喳起来,讨论着今后的日子,只有亚德里安头疼欲裂。
“好了好了,塞尔斯说了,要想在这个家留下,必须得守规矩,首要条件就是服从她。”亚德里安连忙打圆场,一脸严肃,但气势稍显不足,他决定表现的更严厉一点,清清喉咙,“别问我有哪些规矩,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规矩。”
只有孩子们在乖巧的点头。
阿林斯垂下头,抱着伯恩沉默不语。
乌洛安冷哼一声:“简直就是专制暴君。”
宅邸的正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大厅的壁炉内燃烧着篝火,红光闪烁,左侧的躺椅上坐着两个人。
他们看到了塞尔斯怀里的瑟兰因,银发散乱,白袍脏污,俨然一个流浪汉,他看起来虚弱不已,一直在咳嗽。
阿林斯不可置信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谁伤了他?”
乌洛安默不作声的看着瑟兰因,揣摩着,试图看透他的虚弱表象下的内心。
因为他和善、完美无缺的的外表,往往被人认为他忠诚可靠,但乌洛安从不这么肯定,因为人族生来就带着狡诈奸恶的血液,很难对他产生信任感,更别说他还是一个贵族中的王族,他的家族名声一向是与血腥、疯狂、乱伦挂钩。
当与他同龄的孩子还在玩骑射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会议上听别人讨论权力与邪恶,金钱与贪婪,谈论怎么谋杀哪个王公贵族。
他还未成为神使之前曾是帝国的九大将之一,他征战不多,只有短短一年,但每攻下一座城池,便把它烧成灰烬,他具有父辈的残忍,却没有他们的激情,他在一次祭祀上,透过燃烧的火光看见了塞尔斯的真容,最终决定献身给了神祇,不再过问世事。
在他成神之后,这段历史被洗的干干净净,乌洛安更不喜欢他了。
邪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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