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咬紧牙关,死死抓着手里的东西不放。
单鸣可以说是最辛苦的,他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抱着一个小孩。每次飞机左右倾斜的时候,他的身体都会彻底悬空,那时候他就必须用一只手承担两个人的重量,一旦被甩出去,下场就跟那个被卷进大海的团员一样。
单鸣只觉得手臂的耐受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嘶吼一声,牙根都咬出了血。
风浪不停,越来越多的人被甩了起来,撞在舱壁、桌椅、门板、以及各种平时只是个物件,现在却可能挫断人脊椎的东西上,大家只能艰难地拉着手,防止被甩出飞机。
单鸣也终于坚持不住,在一次摇晃中,飞了出去,在跌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他把小孩儿护在胸前,用肩膀着地,才没有伤到脊椎。
艾尔用双腿夹住座椅,伸手去拉他,单鸣费力的伸出手,却在下一秒又被甩到了另一边。
他一把抓着了舱门的把手,才稳住了身体。
风雨飘摇的艰难时光持续了至少半个小时,他们才脱离暴风雨区。
所有人都瘫软在地板上,半身泡在水里,几乎动弹不得。
小孩儿坐在单鸣身边,看他半天不动,急得直推他,“爸爸,爸爸,你别死啊。”
单鸣闭着眼睛休息,实在懒得动。
孩子见单鸣没反应,俯下身照着他脖子就咬了一口。
“操……”单鸣疼得一抖,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孩子睁着无辜地大眼睛,“爸爸,你没死吧……”
艾尔双腿发软,几乎是爬过来的,他坐到单鸣身边儿,哑声道:“没事儿吧。”
单鸣咳嗽了几下,吐出几口水,自嘲道:“好得很,比云霄飞车还刺激。”
“我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妈的,真浪费。”艾尔习惯性地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结果那烟早就被水泡完了。
单鸣睁开眼睛,看着破了个大洞的机舱顶,淅淅沥沥的雨点儿砸在他脸上,浑身筋骨就跟散架了一般,疲乏不堪,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艾尔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一下。
俩人对视一眼,低声笑了起来。
佩尔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大家都起来,不要泡在水里,太多人生病会很麻烦。”
众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各自找了个地方恢复体力。
艾尔去查看伤员了。
单鸣歪在椅子里,感觉自己的右臂不能动弹,筋肯定是伤到了,其他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撞伤,看着一地坏损的物品,单鸣觉得自己的运气还可以。
孩子凑到了他身边,摸着他太阳穴的伤口,小声说,“爸爸,疼吗?”
单鸣摇了摇头,疲倦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虽然被海水泡得有点苦,但吃起来有熏肉的味道。
单鸣睁开眼睛看着小孩儿。
孩子悄悄从兜里掏出他拳头大小的熏肉,又撕下一小块儿塞进他嘴里,“爸爸,给你吃吧。”
单鸣皱了皱眉头,倒没拒绝,咽下去之后问道:“你哪儿来的?”
孩子自己也吃了一小口,“厨房拿的。”
单鸣知道这小子绝对是趁着大人忙乱的时候偷的,他拿过熏肉用力咬了一大口。
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心疼得直流口水。
单鸣把剩下的塞进他嘴里,“吃了,别让人看着。”
孩子赶紧把肉嚼碎了咽了下去,然后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最后抬起头冲单鸣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单鸣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被牵动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笑没有,但他确实觉得这小东西太好玩儿了。
小孩子的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呢?好像不怎么会记仇,但也肯定不怎么记好,今天对他好他就黏糊上来,明天对他不好他就闹脾气,一根筋通到底,不会耍心眼儿。
所以,真的挺好玩儿的。
孩子爬到他耳边,小声说,“爸爸,我还藏起来一些,你不要惹我生气,我就给你吃。”
单鸣差点笑出来。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他们损失惨重。
所有食物都泡了水,很多武器也进了水,再也没有干爽的地方可供他们休息,机上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受伤,甚至还有一个被海浪卷走了。
还好重要的仪器没有被震坏,当他们检查卫星定位的,发现自己偏离了原来的位置七海里之多,通讯设备进了水,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和虎鲨取得联系。
设备修好之后,他们在海上已经呆了八天,机上储备粮食全部吃完后,他们只能靠捕鱼果腹。由于长期缺乏维生素摄入,所有人都开始有不同程度的反应,机上药品不足,佩尔无法顾及每个人,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自从暴风雨时艾尔割断了绑缚唐汀之的绳子之后,他就没再被绑起来,他开始自觉地给船上的人治病以换取食物,佩尔很大程度上成了他的副手。
两天之后,唐汀之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次给沈长泽检查身体的机会。虽然单鸣认为他这个小娃娃完全没有被检查的必要。
体能应该是最弱的沈长泽,反而一直是他们中间最活蹦乱跳,除了饿肚子难受之外,他没有出现任何身体素质下降的表现,这让大人们都很难理解。
唐汀之先说服了佩尔,最后说服艾尔,单鸣才勉为其难让唐汀之碰沈长泽。
唐汀之在一种狂热的状态下给孩子进行了一次看上去很普通的身体检查,但他碰到孩子稚嫩的皮肤的时候,单鸣觉得这个人的手在抖。
如果不是唐汀之眼里不存在吉姆那样恶心的眼神,单鸣真要怀疑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变态。
检查完之后,唐汀之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想抽一点血……”
单鸣瞪着眼睛喝道:“滚!”
在海上漂泊的第十二天,在所有人的承受力都趋近极限的第十二天,虎鲨终于来了。
☆、第二十三章
当那艘远洋船靠近他们的时候,别说那两个缅甸人了,就是佣兵团的成员们都快哭了。
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得憋屈。他们宁愿跟敌人拼搏至最后一滴血,也不愿意在海上活活饿死、病死。
从踏板上首先走下来的就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壮硕白种人,带着副墨镜,有一头浓密的棕发,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肌肉纠结成块,简直是典型的好莱坞大片里伴着硝烟和战火走出来的硬汉。
佩尔在看他的瞬间,脸上那种惯常的慵懒和野性竟变成了少女般的羞涩和惊喜,她兴奋地跑过去抱住那个人,“虎鲨,你终于来了。”
来的人正是虎鲨,“游隼”佣兵团的副团长,是当年的“游隼”幸存下来的几个元老之一,也是艾尔和单鸣的养父林强最亲密的兄弟。
当年艾尔和单鸣的养父死后,身为副团长的虎鲨本来是唯一有声望接任团长的人,但他却坚决不肯,而是把当年只是毛头小子的艾尔扶持了上来,如果没有虎鲨,就没有现在依然极具规模和组织的“游隼”。
虎鲨摸了摸她松软的长发,大喊了一声,“艾尔呢?单呢?”
俩人规规矩矩地从飞机里走了出来,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充满无奈,他们都知道得挨骂。
虎鲨摘下墨镜,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昂首阔步地走进那架现在已经破破烂烂的飞机,所有团员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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