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桑乐也并不想把气氛弄得如此沉重,只是话到嘴边就变得凝重起来。
她将自己观察到的有关顾夫人和解天骄的异样,全一字不落地讲给顾涅辰听了。
只是关于她的身份还迟迟未开口。
顾涅辰比她想得要淡定得多,只是手里那盏灯笼轻轻晃了晃,光影微颤。
“其实我想说的,也正是此事。”
顾涅辰带她出了佛堂,两人回了东院。
顾涅辰将手里的灯笼往院子石桌上放好,让桑乐坐在他的身边,将当年顾将军死讯传来事发生的事讲与她听。
.
当年顾将军战死之后,连尸首都未送回,只让边关的小将带回了一件战袍。
顾夫人将那战袍放进棺材,却死活也不相信顾将军去世一事,不愿打理丧事,把自己关在房间哭得天昏地暗。
那时顾涅辰虽小,但也懂“战死沙场”是指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却更不愿意看见母亲伤心欲绝。
那段时间他不哭也不闹,六岁大的小孩儿一夜间像是长大了很多。
服丧期的一天,顾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撞上照顾小顾涅辰的一个老嬷嬷便胡言乱语,说是撞邪了顾夫人疯了。
那老嬷嬷赶紧捂住那丫鬟的嘴让她不要乱说,她去看看。
当时顾涅辰就躲在不远处将她们的对话听了去,但他太小一时被吓到不知要如何做,直到夜里,他一直等不回那老嬷嬷,才自己去了正院。
他还没走到正院,就在院子里的过道里发现老嬷嬷和丫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捂住嘴不敢尖叫,本能地撒腿往正院跑,去找最疼爱自己的娘。
正院里没点灯,平时伺候的丫鬟也不见人影,小顾涅辰想起丫鬟说的话,他不知道撞邪了是什么意思,但感觉这对娘来说很危险。
他赶紧推开顾夫人的房门,朝屋里叫了一声娘,没人应他,于是他走了进去。
可是还没走几步,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屋里的灯亮了,他躺在距门口不远的地方,头痛欲裂一时动弹不得,他迷迷糊糊往床榻处看去。
顾夫人坐在床榻边,周身黑气环绕,手里拿着刻刀和灵牌,笑着往牌位上刻字,刻刀剐蹭木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小顾涅辰很害怕,想要唤一声“娘亲”,但围绕着顾夫人的那一团黑气却异动起来,发觉了小顾涅辰的清醒。
他眼睁睁看着那团黑气朝自己涌来,很害怕,却无能为力,只能拼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虚弱的一句“娘”。
床榻前的顾夫人听到儿子痛苦的呼救声,突然从床上惊坐而起,朝那团黑气扑去,那双麻木的眼睛里尽是恐慌。
那团黑气被干扰,在接近小顾涅辰时陡然转了方向,化作一双大手掐住扑身上前的顾夫人。
顾夫人被黑手掐着脖子提起,脚离开了地面呼吸不畅,断断续续地哀求着:
“求求你,放过他吧,你已经吸走了他的精魂,他已经是个痴儿了,求求你,饶了他一命吧......”
小顾涅辰看着母亲被威胁却动弹不得,半睁着的眼睛蓄满泪水,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让他再次昏死了过去。
次日,一切恢复如常,院子里老嬷嬷和丫鬟的尸首也不见了,府上像是从未出现过这两人一般。
只是外界开始盛传,顾府少爷一夜成了痴儿。
小顾涅辰那段时间虽然的确被吓到,变得呆滞不喜言语,但他并未如世人所说的那般心智不健全。
他知道顾夫人很危险,但无奈自己势单力薄,为了保护整个顾府,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伪装。
这一装,就装了近十年。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知道顾夫人被妖邪纠缠?”桑乐不免有些惊讶,顾涅辰知道一切之后还能淡然若之,实属厉害。
而且,他如何做到这么多年和一个妖邪共处一室,却丝毫不露出马脚的?
顾涅辰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你忘了,十年前,在护城河边,我可是亲耳听见过你的螃蟹说话。早知这世界光怪陆离,所以娘的事,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桑乐一惊:“你......记得十年前的我,那......”
那他就知道她并非凡人的身份了。
“我还知道,你并非代烟儿。”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还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心怀不轨吗?昨晚在佛堂看见我,你也不恼,如果我和顾夫人背后的妖邪是一伙的呢?”
桑乐语气沉重,她不认为这是一个轻巧的话题。
“你不会的。”
“盲目!”
桑乐被他坚定不移的目光刺激到,控制不住不住冲他吼了一声,转身跑回卧房关了门。
顾涅辰被她一甩房门隔绝在外,茫然地站起身,不知所措。
屋内的桑乐腿一软滑坐在地上,鼻子一酸,温热的液体浸湿了面颊。
你为何要盲目地相信我,我是来杀你的,真的不是好人。
第一劫(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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