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赵承所率的六万主力,自离了锡安,往前行进三百里,便不再低调而行,按照计划,挟风行草偃之势,朝着北耳弥的王城塔兰,全力进击。
在赵承的带领下,大魏一路势如破竹,北耳弥没有防备,被大魏打了措手不及。当战火烟硝传进塔兰时,赵承已经攻下好几十座的城池,并将大军驻扎在一条名为新罗河的河畔。
新罗河,距离北耳弥的王城塔兰,不过十几日的路程。
昆仑汗塔塔尔,躺在塔兰城中,还在休养。他伤得很沉,虽然意识清楚,可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无法下床走动。尤其是武儿别在他脖子上的一刀,伤及气管,塔塔尔这一辈子,是都无法像从前那般说话了。
武儿别的身分,右贤王柴又已经调查清楚,的确就是独孤文德安排的刺客。
独孤文德......塔塔尔即使是动弹不得,躺在床上,只要想起她,还是气得紧握双拳,浑身发抖。
“大汗,” 右贤王柴又,踏着跩步,走到塔塔尔的床榻旁,“据探子报,赵承的六万兵马,已经抵达新罗河畔。” 他单膝跪地,对塔塔尔禀报道。
柴又是塔塔尔手下,一枚最勇猛的战将,战甲穿在他的身上,耀眼夺目,宛若战神。
塔塔尔听见,在旁人的搀扶下,奋力坐起身,“如何?” 他摀着胸口,用所剩如丝般的气音,问向跪着的柴又。
“我方目前已失了十馀座的城池,死伤无数,” 柴又据实以报,说完抬起头,“大汗,绝对不能让赵承那厮,过了新罗河!” 他对床上的昆仑汗,大声说道。
新罗河,可以说是王都塔兰,最重要的一道天然屏障。若是赵承的六万大军,顺利渡河,北耳弥之後要想再守,怕是不易。
也因此,柴又才会如此向塔塔尔分析。
“塔兰城中,有多少兵马?” 新罗河这条防线,有多重要,塔塔尔当然明白,他摸着胡子,沙哑着问。
“禀大汗,十万主力,剩下的都是些残兵。” 柴又迥然道,
“除此之外,各地部族也都有集结,正从四面驰援而来。”
驰援......塔塔尔冷笑一声。
各地部族的长老,想必恨死自己了,虽然碍於自己的威势,不至於反叛,但又怎麽可能在这样危难的时候,援助塔兰。
况且,独孤文德既然敢发兵,一定是事先早与这些部族取得联系,否则大魏又岂会在数日内,秋风扫落叶般,大举侵犯至此,如入无人之境。
武儿别的行刺,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 塔塔尔喘着气,“立刻带着塔兰的十万大军,前去新罗河,” 塔塔尔明白,此时只能孤注一掷,
“一定不能让赵承,渡过新罗河。” 嘶哑的气音,是他沉重的觉悟。
在这样的存亡时刻,身为北耳弥的昆仑汗,他恨不得能够领着将士,杀上前去。
“大汗放心,属下势必将赵承那厮的头颅,提来覆命。” 柴又昂头,雄声回视着,他所尊敬的大汗。
柴又年轻,人高马大,曾与塔塔尔一同,征服不少部族。在他眼中,赵承虽然难缠,但也不过是大魏的一个将军。真要论打,要硬碰硬,大魏又怎麽敌得过骁勇善战的北耳弥骑兵呢。
这一仗,北耳弥必胜。
“恩” 塔塔尔皱着眉,勉强点了头。
他给了柴又一个嘉许的眼神,但是对於战事的结果,并不如柴又一样地有信心。
独孤文德不是简单的角色,她敢来,定是运筹许久。加上行刺之事,胡胡儿已死,失去这个最重要的谋臣,又不是自己亲自领军,柴又要想打赢这场仗,胜率是微乎其微。
“记得,我军不要渡河,死守就好。” 在柴又出去前,塔塔尔最後说道。
不管战事如何发展,以新罗河为屏障,十万大军摆开阵势守着,赵承再勇猛,也是无法轻易渡河,击溃北耳弥。
只要战线拉长,到了秋冬之时,大魏的粮草供应就会出现问题,到时自己身体康复完全,带兵杀上前去,说不定还能够解得了这次的危难。
柴又的资质,塔塔尔清楚,要打赢是有困难,但若只需防守,以他的能力,还是足以应付。
“大汗之命,属下谨记。” 柴又宏亮回答。
“另外,有一事属下想禀报大汗” 见塔塔尔虚弱的闭上眼,他压低声说道。
“何事” 塔塔尔气犹若丝,吃力地将双眼睁开。
柴又有些迟疑,但还是决意禀报,“天瑰公主,似乎是抓住了大魏的什麽人,”
他说的这个人,当然就是青兔,“那个人,现在就关在塔兰的地窖。属下想,此人在大汗手上,或许能够派得上用场。”
天瑰把青兔关在地窖,已经十几日了,即使再怎样的严密小心,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不会凭空消失。昆仑汗伤重,塔兰城这段时日都是由柴又主理,他得了下面的回报,是有义务向塔塔尔禀报这个消息。
结果如柴又所想,天瑰公主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大汗。他虚弱血白的脸上,露出的是吃惊的神色。
“属下先告退。” 剩下的是大汗的家事,柴又不再多说,起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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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天瑰在房中,她还在思考着,如何将青兔放出去。
可是青兔自从清醒,便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就算天瑰得了当口将他放出,青兔也无法靠着一己之力,逃出塔兰。
“公主,不好了” 天瑰的侍女,仓皇地跑进房中,“被发现了......那个人,已经被拉到大汗的跟前了!”
“坏了” 天瑰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假思索,就要去救。
“公主,您别去,” 侍女脸上,是惊慌的神色,“大汗动了大怒,你现在去会要受到牵连。” 她一手拉住天瑰,是在拦人。
天瑰看着拉住自己的侍女,“我知道,” 她把侍女的手,轻轻拉开,
“可是该还的情,还是要还。” 说完,还是踏出了门。
青兔受尽酷刑,他食米不进十数日,身子哪里挺得住,等天瑰进到塔塔尔的房内,只看见青兔瘫倒在地,全身都是鞭打的血痕。
塔塔尔坐在床上,背靠着,只动了眼珠,瞄了天瑰一眼。
“汗兄,别打了。”
私藏人犯,是死罪。天瑰知道,塔塔尔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走到塔塔尔的床前,跪了下去。
塔塔尔不作声,他的眼神只在天瑰身上停留了极短的时间,接着便朝青兔身旁的亲信,阴冷看去。
亲信会过意,举起手上的重锤,用力挥下。
“啪—” 的一声,从天瑰的身後传来。
青兔的右脚断了。
青兔紧咬着塞在口中的白布,从方才到现在,无论是剧疼,还是严刑,他全都挺了过来,哼都不哼一声。
再一声,左脚也断了。
天瑰跪在地上,闭上眼,不忍再听。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青兔只要活着,便有人质的价值,塔塔尔自是不会轻易杀他。可经过武儿别行刺,还有胡胡儿之死,他会极尽所能,在青兔身上发泄自己对独孤文德的恨意。
青兔双腿皆断,被人拖着,靠在墙边,他的双腿失去知觉,全身因为承受过大的痛楚而麻痹。
“汗兄,天瑰求您,放过他吧......” 虽知无用,天瑰还是看着塔塔尔,恳求道。
塔塔尔无情地看着天瑰,他对天瑰在大魏与青兔有过接触一无所知,但多少能猜得出,天瑰应该是与青兔有着交情。
不然也不会为了这个魏人,冒这样大的风险。
而且,这个魏人必定不是一般男子,身子强健,饿了这麽多天都饿不死不说,还加上方才的酷刑,都能撑过,这要换作是常人,早就一命呜呼。
“你与他,是什麽关系?” 塔塔尔的声音沙哑,问话的语气,比过去更显得阴森陡然。
“没有关系,仅是在大魏时,这个人守了我几日。” 塔塔尔身上的寒气,没有动摇天瑰分毫,她没有多说,却也没有隐瞒。
“断了双腿,汗兄就不怕坏了他的价值吗?” 她对於说服塔塔尔,还是抱着最後一点希望,“若是在我北耳弥为俘虏,皆会断手断脚,只怕日後无人要再来投诚了。”
天瑰的话,像是一束光,照过塔塔尔的眼前,停在了青兔的身上。
塔塔尔看了天瑰,又看了看青兔,“你看上他了?” 他问。
天瑰不语。她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要本汗放过他,可以” 塔塔尔的话中,似是愿意为了天瑰,开出一条缝隙,“可是他要是我北耳弥的人才行”
他说完,指向青兔,
“你,只要答应和天瑰在一起,为我北耳弥效力,本汗就放过你。”
塔塔尔沙哑的气音,把话只说一半,他说了前段,却没说青兔若是拒绝的话,会是如何。天瑰听见,终於转头看向坐在墙边的青兔,是希望他能先答应。
先答应了再说。
青兔蔑视着,他的冷,一点也不逊於塔塔尔。
话,青兔没聋,他听的清清楚楚,只是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就撇过头去。
塔塔尔自傲,哪里受的了这样的羞辱,青兔这样,无异於是火上浇油。天瑰木然,她知道再也无法挽回了......
塔塔尔的眼中,是无法言说的愤怒,“本汗的妹妹你不要,” 他沙哑的气音,满是怒意,令人不寒而栗,
“可本汗还就要了你的种了” 他抓过身旁的侍女,推倒在青兔跟前,“你们,每天换一个女人,给本汗盯着他,不出一个月,本汗要他是我北耳弥人的父亲。”
塔塔尔的话,是什麽意思,不需要再多加解释。
“汗兄......” 天瑰无语,没有想到,塔塔尔竟然会使到这样无耻的做法......
青兔嘴里绑着白布,怒目而视。
塔塔尔的威视和逼迫,是绝对的权力,没有人可以阻止,只能遵从。侍女爬上青兔,在一片静默,众目睽睽之中,上下摆动。
天瑰低下头,用双手摀住了脸,她没有哭出声音,泪水从指缝间流下。
青兔,对不起......和泪水一起流下的,是她的悔恨。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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