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动檐廊上金色的铃铛, 泠泠声响中,静谧的寺院传来绵长的经声, 荡漾在远山洪流中。在不知名的方向,月色骤然温柔。
酥油灯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 漫漫长夜里一直有双手, 抚平着小姐的思愁。
周奕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时看到的一幕会在心里留下如此震撼的感觉, 以至于十五年过去了, 他仍能第一时间回想起当日种种,细节到包括那夜的风有多冷,那夜的月有多柔。
只是他始终没有跨进那道门去,对于那个男人也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的印象。光和火交叠在发黑的白墙上, 熏烧了人间的繁华。
那样的寂静里,或是因为在寺院,他也感到难以置信,居然相信了一个陌生男人对阿九的善意。
而今,那个男人出现在北京,在他的面前。
只是哪怕只有一个模糊轮廓,他仍可以分辨出来,须臾转眼,十五年的光阴乍逝,他的音容相貌竟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这怎么可能?
“你……”周奕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吃的什么保养品?”
姜利心里卧了个大槽,挤半天就出来这么句话,他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大秘密,等不及招呼祝秋宴进门,就率先绕过周奕迈进门槛。
见床边摆着一盆血水,换洗纱布都堆在一旁,冷饭却没有动过的样子,他潦草收拾完毕,问周奕道:“你要不要去医院?”
周奕方才起身太快,血一时流动受阻,头脑晕眩了下,急急扶住门。他脸色潮红,看样子正在发烧,然嘴上却说:“暂时死不掉。”
祝秋宴跟着走了进去,默默打量一圈后,抽出一张凳子坐下,朝周奕摊开手:“把伤口给我看看。”
“你还懂中医?”
祝秋宴说:“略知一二。”
周奕将信将疑地坐回床边,脱下外套,揭开伤口。祝秋宴先是搭脉诊断片刻,再一看伤口,迅速地与姜利交换了下视线。
姜利连忙举起双手:“不是我,我是在追那群家伙的时候顺手捡了他,差点就死了。”
是枪伤。
国内.禁.枪。
周奕看出他的疑惑,却没有解释。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轻易交付信任,无异于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哪怕姜利救了他,他也只字没有提起过受伤的缘由。
可看他们对话的样子却有点奇怪,姜利为什么要向祝秋宴交代?周奕不由得好奇:“你们什么关系?”
姜利神色复杂,祝秋宴好心地代为解释:“他就是一直跟踪阿九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和那伙人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秘密名单而来。之所以顺手捡了你,很可能是因为他想利用你来威胁阿九。”
周奕陡然一惊,忍着伤口的撕裂从床上弹了起来。姜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顿时撤出八丈远,戒备地盯着周奕。
祝秋宴好笑地看着两人。
这下玩脱了吧?
儒雅的中年大叔周奕紧皱着眉头:“你为什么会知道秘密名单?”
姜利却反问:“你和金家什么关系?”
在此之前他们彼此都没有见过对方,祝秋宴却凑巧都参与其中,在月墙下偷听小姐和阿叔的谈话,护送小姐回到车站,热心地为小姐捉鬼,扼住势要撕毁小姐裙子的杀手的喉咙……
不巧的是,串联整个过程的首尾恰是面前这两个因为秘密名单而误打误撞的男人。
祝秋宴老神在在:“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是敌是友都不要紧,走到一起就是缘分,不如我们先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先把那群家伙端了,再来清除积弊?”
周奕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黄雀在后,背后插刀?”
姜利也不落下乘:“原本以为是同道中人,现在看来倒是顺错了手,白捡一个敌人,既然不同路,就此散了吧,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再见到你我会杀了你。”
祝秋宴好像没听到两人的狠话,和事佬当得很尽责:“虽然我不知道秘密名单究竟是什么,拿到这份名单能得到什么,但我相信我们短期的目标至少是一致的。”
他转头看向周奕,“你也想要阿九活命,不是吗?”
周奕眉头一紧,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面前这个男人知道的似乎远比他想象得多。祝秋宴对他解释:“我发现有人在跟踪阿九,一路追过来才和他碰头。”
周奕反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又出现在阿九身边?”
祝秋宴说:“你不必防备我,当年我已然救过她。”
这个男人分明端着副年轻的面孔,眉宇间却有岁月无法穿凿的忧愁,淡淡说道,“而今我更不可能伤害她,之所以会知道秘密名单,是因为她允许我知道。你应当了解她的为人,那张嘴可真硬呐!诺,你瞧那个家伙,看着是不是很凶残,可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吃了老鼻子劲才撬开她一丝牙缝。”
顺着祝秋宴手指的方向,姜利瞧见了自己。他张张嘴,欲要替自己辩驳,却忽感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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