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的话，直接让念东升父女的笑脸同时僵住。
    他们以为亲人团聚、又煽情了这么老半天，以童瑶的情商应该不会提最尴尬的问题。
    可念东升怎么也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幸好，他早已经有所准备了。
    “咳咳，瑶瑶。你母亲的遗作，如果明珠蒙尘实在可惜。我通过芙蓉把它展示给世人，不正好让这些顶级的珠宝设计作品创造价值吗？”
    童瑶却摇摇头：“这是抄袭。”
    很直白的四个字，完全不给念东升半分面子。
    他只好强绷着脸，继续道：“瑶瑶，当初我失去了你和童肃亭的消息，晚秋的遗物只能由我这个做兄长的继承。后来我又传给了芙蓉，她就拥有设计图的所有权，难道不是么？”
    童瑶依旧不认可这种说法。
    “原稿，并不在舅舅手中。您应该是看过那些图纸，然后凭记忆重新画的，对吗？”
    叶北辰交给童瑶的那份，才是原稿。而念东升临摹的副品，已经失去了灵魂。再有念芙蓉又重复一遍，品质还要变差好几分。
    若非如此，童瑶的《天蝎座》和母亲念晚秋的《双子座》，孰高孰低恐怕还真难分出来。
    其实，童瑶已经给念东升留足了面子。
    她还没问，自己家中失窃、母亲遗稿丢失，到底是不是念东升干的！
    可是……童瑶看着念东升时而严肃正派、时而温和亲切，终究是不忍心……不忍心撕掉亲舅舅脸上的假面具。
    “舅舅，我们聊点别的吧。”童瑶迟疑片刻，问道：“我爸……”
    “死了。”
    不等童瑶问完，念东升便十分不耐烦的挥挥手：“他是十几年前死的，但你就别为他伤心了。妻子怀孕到死都不在身边，也从来不找亲生女儿，这种人简直死有余辜。”
    童瑶‘蹭’的起身，不等念东升说完，便大步走出了雅室。
    一日之内，确认了两位至亲的生死。
    她胸闷至极，更不愿听念东升继续以贬低不屑的口吻，谈及自己父亲的生死。
    童瑶现在唯一想要的，只是钻进某个人的怀里，大哭一场！
    她身后，还传来念东升的叫喊：“瑶瑶，别忘了我是你亲舅舅！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那声音落入童瑶耳中，更像是咆哮、恐吓。
    哪怕念东升的嗓音听起来像温和宽厚的长者，连叫喊的语气也努力注入关切之意。但在童瑶听来，真的简直就是咆哮。
    出了这家日式店，童瑶发誓永远不会来关顾，简直要给她留下阴影了。
    往街边走了几步，正要打车，却看见有个熟悉的黑色轿车迅速停在自己面前。
    童瑶没有犹豫，立刻就上了车。
    她坐在副驾上，旁边正是叶北辰。
    “去公司，还是回家？”他轻声问道。
    “……三叔，我能先哭一会么？”童瑶的声音，都已经是难以自抑的呜咽声了。
    他沉默几秒，才道：“哭吧，这辆车的玻璃，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话音刚落，叶北辰胸口就好像被撞了一下。
    童瑶居然是侧身，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分隔四年的重逢，她可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过。只是此时此刻，叶北辰可没有享受的心情。
    他谨慎的抬起一只手，轻缓抚摸着童瑶的背部，帮助她平复心情。
    哭声不大，像是在强忍着。
    童瑶约莫哭了十分钟，才终于抬起头，又看见叶北辰的整个胸口都被自己哭湿了，瞬间脸红。
    “三叔……回家吧，我给你洗衣服。”她轻声道。
    “嗯。”
    车子发动了，整个行驶过程异常平缓。叶北辰载着她，犹如小心呵护一件易碎品。哪怕他知道，其实身边的女人远比他想象的坚强勇敢。
    入夜，别墅里。
    童瑶坚持自己手洗，把叶北辰的上衣仔细搓洗干净，晒在阳台上。
    至于今天下午旷工，童瑶只能尴尬的给总监发个微信道歉，说自己家里有事，临时旷工忘记请假。
    总监哪儿敢跟老板娘计较这种小事？
    他甚至都想不明白，童瑶有必要找他道歉？
    书房里，叶北辰似正在忙碌。
    童瑶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道：“三叔，你的衣服我洗好了。”
    “嗯。”
    童瑶分明是有事，扭扭捏捏的又靠近了点，才道：“三叔，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可以。”
    “童肃亭……应该是我亲生父亲，三叔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查一下吗？他……也去世好多年了。”
    说到最后，童瑶的声音又不免低落了些。
    “可以，半小时后给你答复。”叶北辰答应得很爽快。
    只需要半小时？
    童瑶虽然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毕竟是三叔答应的事，效率高也理所当然。
    电视剧里不总是这样演吗？大总裁有无数背景、无数手段、手眼通天，地球上的事他全知道，地球外的宇宙他也能知道一小半。
    童瑶很自觉的离开，等了半小时才再进书房。
    叶北辰，也将其实早就准备的资料拿了出来。
    “童肃亭，地址勘探专家，十六年前卷入一起国外的非法矿脉交易案，被杀死。他在国内的妻子，名叫念晚秋。”
    叶北辰稍作停顿，又在电脑前点开一张照片，轻声道：“是你的父母，对吧？”
    “……嗯。”
    那是一张婚纱照，男人高大挺拔、女人美艳无双。
    童瑶立刻就认了，这一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没错。
    她与照片上的女人有至少六七分相像，而五官棱角又能找到些许照片中男人的痕迹。只有至亲的血脉传承，才可能如此。
    “三叔，我爸……是罪犯吗？”童瑶声音有些发颤，脸色也跟着发白。
    非法的矿脉交易案？死于国外？
    童瑶不敢想，但有些事哪怕念东升也没必要撒谎。如果父亲真的怀孕期间不陪伴母亲，等妻子去世、女儿失踪，居然也不回国寻找，反而牵扯一笔非法交易案……
    “应该不是。”叶北辰却摇头。“那是一桩悬案，因为至今没有告破，主要的信息都封闭了。只有少量海外记者的报道，你父亲应该是国际刑警委派的眼线。但是很遗憾，他身份暴露牺牲了。”
    童瑶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妈妈选择男人的眼光，果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舅舅念东升，他对父亲的敌意显然完全错误，童瑶没有听信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