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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梦夏莫名看懂了他的眼神,心虚地避开视线,扯了扯还在叨啵叨的周舟。
    “干嘛?”周舟不明所以,头一抬看到沈琰,瞬间闭住嘴,小声对梦夏说,“我去,好帅啊。”
    余光里那人站着没动,梦夏硬着头皮往前走,就在这时,学校广播响了起来——“请高一(三)班的沈琰和高一(十五)班的梦夏立刻到年级办公室。”
    雇家长被发现了?
    这是梦夏的第一反应,她的脸色唰地一白,下意识看向沈琰。
    知道内情的人也纷纷看向他俩。
    沈琰半点不慌,好看的手指扣在瓶盖上,慢条斯理地拧开,举起水瓶悠悠喝水,却垂眼向下,一瞬不瞬地晲着她。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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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级开完家长会,因为考试作弊,假爸妈被叫到了办公室单独谈话,好巧不巧的,遇到个熟人,开口就打招呼:“老张?你俩口子怎么来开家长会啊,你们家安安不是才上初中?”
    假家长就这么暴露了,然后正牌的家长被叫来了学校。
    沈琰的妈妈周澜,踩着细高,仪态万方,修身长裙掐着腰,半点不见赘肉。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先是瞪了沈琰一眼,然后和部长、班主任一一握手。
    梦夏的舅妈来得晚些,大概是刚出差回来,衣着有些正式。
    部长见到人的瞬间扬起了笑脸,几大步走上前,慎重地握住陈怡的手摇了三下,小眼神又往她身后瞟,只来一个人?
    部长抹抹额头,不知道教育局局长突然来访是为什么,客气地接待:“陈局,来学校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最近期末考试忙的,办公室有点乱,这边坐,您喝点什么?”
    “不麻烦,”陈怡看了梦夏一眼,“孩子不懂事,给主任惹麻烦了。”
    “您是梦夏的...”
    “我是她舅妈。”
    “啊?”
    部长难得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连带着班主任也迷茫了。
    接下来是冗长的批评、教训、劝导...
    陈怡面容平静,可一个眼神已经让梦夏无地自容了,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自厌,还自嫌。
    沈琰不以为然地听着训,不时看她一眼,低着头,垂着手,一副乖乖挨训的模样,畏怯的情绪强烈得他都能感觉到。
    可她纤细的腰背一直站得很直,明明柔弱不堪,却有种□□的力量。
    不知哪来的躁意,在神经上一碰,着了火,愈燃愈烈,直冲天灵盖。
    家长和老师都坐着,沈琰个头高,站着挨训也不影响气势,下巴一抬,说:“主意是我出的,人是我找的,在会议室写检讨那天,我鼓动她和我一起雇家长,不关她的事,怎么处罚我都接受。”
    梦夏蓦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说:“是我自己想...”
    “闭嘴。”沈琰压着声音,凶了句。
    明明怕得要死,逞什么强。
    梦夏抿着嘴角,心口被触碰了一下。
    “你这孩子...越大越不像话了。”周澜按了按太阳穴,语气指责,却看得出没有真动气。
    陈怡的目光在俩孩子间转了圈,浅笑得宜,说:“王主任,既然犯了错,就按学校规定处罚吧。”
    局长如是发话,部长松了口气。
    最后,两个人都记过处分,陈怡问:“要是以后表现良好,能撤销处分吗?”
    部长立马说:“一年内表现良好可以申请撤销。”
    “行,”陈怡摸摸梦夏的头发,“以后乖点,知道吗?”
    梦夏点点头,有些动容,但更多的还是害怕,外公知道了不知该多生气。
    离开时,部长几度欲言又止,陈怡对梦夏说:“你到车里等我,我还有点事。”
    三人往外走,周澜拢了拢丝绸披肩:“我说你怎么都不要开家长会,原来是雇了个妈妈,老实交代,之前是不是也雇人开家长会?”
    “哦,”沈琰双手插兜,不徐不缓地走着,声音漫不经心“你终于发现了。”
    周澜噎住,过了几秒才再度开口:“我不是以为一直是你爸来开家长会的。”
    沈琰勾起点嘴角,耸了下肩,一副无所谓的了然。
    他的父母,无论谁,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理会对方,婚姻到了末路,居然可以不拥抱也不分离。
    周澜又说:“你原来的成绩多好,现在呢?掉成什么样子。我对你没有太高要求,考一所过得去的大学,出国也行,毕业了到公司帮忙。”
    有轻轻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响在身后,沈琰留心听着那声音。
    “我说话听见没有。”周澜拔高音量。
    沈琰淡声:“哦。”
    周澜被他不痛不痒的态度搞得很烦躁,又开始教训,没多久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声音瞬间柔了八度,扬在眉梢的娇俏恍若少女。
    到了校门口,周澜挂了电话,问:“要送你吗?”
    “不用。”沈琰答得心不在焉,目光飘过去瞅了眼。
    一个身量颇高,面容称得上帅气的男人,拉开车门,一手搭在车门上沿,和周澜有说有笑,听说他爸当初追他妈时也是这样风度翩翩,殷勤讨好。
    时近正午,学校开阔安静,已经没什么人了,保安的收音机传来丝丝拉拉的杂音。
    沈琰懒懒往学校大门边一靠,没多久,一抹身影慢吞吞走来,像晒蔫了的小白菜。
    乌黑的马尾软趴趴垂在脑后,一晃一晃,他一伸手,抓住人家的马尾根。
    “哎,你—”梦夏头皮一疼,被迫往后仰头,脚步顺着他的力道被拽了过去,她往后抬胳膊,救出自己的头发,蹙着眉,脸色微沉,“你干嘛?!”
    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沈琰敛住笑,一点没藏尽的笑意漾在唇角,有点温柔。
    “你和朋友打赌,篮球赛压我输?”
    “......”她迟疑片刻,“闹着玩的。”
    沈琰觑着她,眼中明显写着不相信,又问:“刚才在小卖部,那瓶水你想给谁?”
    梦夏被问得有点懵,不知道他纠结这个干嘛,想了想如实说。“不知道。”
    沈琰双手松松插在裤兜里,似笑非笑地晲着她:“同学,你对我很敷衍啊。”
    梦夏也不知说什么好,又不好意思撂下脸走人,就这么干巴巴站着。
    静默片刻,梦夏想到方才在办公室的情形,对他说:“刚才,谢谢你了。”
    沈琰轻嗤:“谢什么?不是照样处分了。”
    梦夏看着他,语气挺认真:“重在心意,你能那样已经很好了。”
    沈琰微微一愣,旋即偏头笑了,手搭在唇边,足足笑了好几秒,收住笑,伸手就弹了下她的脑门:“哎我说,小怂包,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一起玩的那帮朋友,一个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礼貌周到,又细致乖巧的女孩。
    沈琰不以为意地说:“这就叫好,是不是没人对你好啊。”
    “当然有。”梦夏答得快,像是心虚下竭力逞强,说完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有点不自在地别开眼。
    阳光刺透云层淌下光来,沈琰靠着墙,半个身子陷在阴影里,阳光照在他脸上,是一抹浅浅的蜜色,看着她的目光深了些。
    梦夏皮肤白,阳光打在上面会发光,声音也被晒得松软,她被太阳蛰眯了眼,说:“我先走了。”
    “等等,”沈琰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墙边的阴影下,手心向上一摊,“手机。”
    梦夏大概猜出他要手机做什么,她慢热,语言匮乏,在她的认知里,他们还没熟到要加微信或者留电话的程度。
    垂眼向下,男生手指修长,纹路淡而清晰,很干净,就这么固执地举着,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机放在他掌心上。
    “解锁。”沈琰又说。
    梦夏按下指纹解锁。
    沈琰想终于乖顺了一点,点开她的微信二维码,心身旁突然臭不要脸地插进一只手:“我也扫一下。”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秦帅,快速加了梦夏的微信,细长的眼睛勾着笑:“我叫秦帅,八班的。”
    梦夏也自我介绍:“梦夏,五班。”
    “人如其名,真美。”
    梦夏不善言辞,接不来这样的油腔滑调,下意识看向更熟悉一点的沈琰。
    沈琰踢了踢秦帅的小腿:“抓紧滚,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秦帅反唇攻击:“不像你,吃屎都急着往下咽。”
    沈琰慢条斯理地拖着调子:“总比你好,吃屎都能细嚼慢咽。”
    “我靠!”秦帅瞪直了眼,“你他妈...”
    噗,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两人同时回头:“你笑什么?”
    梦夏眼中都是笑意:“我在想,你们都...吃屎了,怎么吃有差别吗?”
    秦帅:“......”
    沈琰:“......”
    梦夏眼中笑意未退,目光一跃,看到陈怡和部长一起走来,不知心虚什么,下意识退开他们几步。
    秦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靠!部长还在?快走,被逮着又是一顿批。”
    沈琰懒洋洋地站直了,走过梦夏身边时,低了下头,发梢轻蹭过她额角。
    “你笑的时候好看,”他轻声开口,隐着点笑意,顺着很轻的鼻音钻进她耳朵里,“所以,要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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